唐代文學揚州情結解讀
時間:2022-08-01 11:28: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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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中國乃至全世界,城市的美譽度與詩歌密切關聯的大約非揚州莫屬,揚州文化是歷史最悠久、內涵最豐富、特征最鮮明的地域文化之一。只要我們隨手翻開唐代文學作品就會發現其中涉及揚州的特別多,并且不乏膾炙人口的大家作品。如:李白“故人西辭黃鶴樓,煙花三月下揚州”(《送孟浩然之廣陵》);杜牧“二十四橋明月夜,玉人何處教吹簫”(《寄揚州韓綽判官》);徐凝“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無賴是揚州”(《憶揚州》)……這是一個神秘而美麗的地方,提起這個地方就讓人懷古,而懷古總是先憶唐,那段歷史是這座城市最為光榮的記憶。它的西湖歌吹、小橋明月、渡口煙柳似乎有著一種魔力,仿佛潛在詩人心底的夢境,又如一種情結,使“揚州”經常出現在唐代文學作品的字里行間,以中國之大,文化之悠久,值得文人們去的城市很多,是什么原因使揚州受到詩人的青睞呢?本文試圖對此進行分析和探討,從而揭示“揚州”一詞頻頻出現在唐朝詩人作品的原因,使人們對唐代文學作品中的“揚州”情結有一個清晰的認識。
一、有利的地理位置帶來了經濟的繁榮
距今大約一萬多年前,揚州成陸于長江三角洲的沖積平原,它位于長江下游的北岸,依海瀕江,氣候溫潤,物產富饒,有著得天獨厚的先天條件。六七千年前這里就已經開始種植水稻,使得農業有了很大的發展。據《左傳?哀公九年》記載,吳王夫差為爭霸中原,“吳城邗,溝通江、淮”。這里的邗城,就是揚州最早的名稱,揚州從此開始了它的城市發展史,距今已經有了兩千多年。漢代,揚州長期是王公貴族的封地。吳王劉濞曾經在揚州“即山鑄錢,煮海為鹽”,促進了它的經濟文化繁榮。到了隋煬帝時期,利用邗溝開通了大運河,把黃河、渭河、長江連接了起來,促進了這三大流域經濟、文化的發展與交流,揚州成為了長江以北的南端終點,也是向北的起點,為其在唐代的空前繁榮奠定了基礎。處在運河與長江的交匯點上的揚州在唐朝成為了東南第一大都會,號稱“淮左名都”,是南北對外貿易的重要港口和糧、草、鹽、鐵的運輸中心。江南地區每年向朝廷繳納的糧食和布帛等貢賦,先集中到揚州,然后再經運河運向都城。東南亞各國、西亞等國來的商人很多在揚州經商,有的甚至定居在這里,使得它成為了商賈云集、繁華富庶的商業城市。唐宋時對揚州和四川的益州曾有“揚一益二”的說法,其意思是“謂天下之盛,揚為一而蜀次之也”(洪邁《容齋隨筆》)。曹聚仁在《萬里行記》中曾說:“揚州成為世界城市,有1500年光輝的歷史,比之巴黎、倫敦更早?!庇纱丝梢姰敃r的揚州,類似當今的上海,雖然不是政治中心,但卻是相當重要的經濟文化中心。唐代揚州同時擁有唐代其他大城市相近的共性:開放性、兼容性和多元性。但由于地理位置和人文因素的差異,它又有著自己的個性,這里的農民大多棄農經商,追逐財富,具有鮮明的消費主義傾向,反映出了揚州人對富商大賈景仰羨慕的心態?!鞍彩分畞y”使得躲避戰火的北方人紛紛南下,揚州作為商旅輻輳之地,它的富庶繁華、奢華靡麗使人們趨之若鶩,一時間揚州城市人口激增,市場空前繁盛,商品琳瑯滿目,外地的產品也源源而來,揚州在一定程度上掌握著唐王朝的經濟命脈,唐朝的經濟中心也向南移。再加上特殊的地理位置使揚州成為一個合南北特色于一體的移民城市。大運河的開通既維護了大帝國的統一,也促進了處于水運樞紐地位的揚州的繁榮。大量的王公卿士、富商巨賈、達官貴人、文人騷客、百工雜役、普通百姓、道士僧侶各色人等來到揚州,市場上有中外南北、各式各樣的商品店肆,街道擁塞,人口密集,喧鬧的叫賣聲中還夾雜著不同的面孔、不同膚色的人,到處是南腔北調、說著不同語言的人。碼頭上每天經過揚州或在揚州停泊的公私和胡商船舶更是熙熙攘攘,致使水道擁塞難通,可見唐代的揚州經濟已到達鼎盛,在全國也具有了舉足輕重的地位。玄宗天寶元年(742年)的數據統計顯示,當時揚州地區人口數已達四十六萬七千余,是武德九年(626年)的五倍,大約占了全國人口數的百分之一,到唐代時經運河或驛道進入揚州經商的大食人、波斯人就有7000人。
二、經濟的繁榮帶來了文化的繁榮
區域經濟的發展狀況對地域文化的形成與發展起著巨大的支撐作用,而地域文化環境又對區域經濟產生巨大的反作用。[1]揚州文化在形成和發展的過程中因其特殊的地域環境多方面吸收了各地的精華,南面吳越文化的嫵媚、纖巧、靈秀的氣質,西面荊楚文化的強悍的民風、奇麗的藝術,北面齊魯文化的寬緩闊達、崇文重教,在揚州文化中都有相當精彩的表現。
(一)普通景物是唐代揚州城市文化意象不可分割的組成部分文學作品中的城市意象是通過作者對某一城市在特定的時期出現出來的城市面貌進行抽象概括,用特定的文字符號表現出來,然后再反作用于社會大眾,獲得社會大眾的認可的城市文化形象,它是城市公眾的一種集體心理意識,是無形的。[2]從下面的詩句中可以發現揚州的城市符號:“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無賴是揚州”(徐凝《憶揚州》);“十里長街市井連,月明橋上看神仙”(張祜《縱游淮南》);“青山隱隱水迢迢,秋盡江南草未凋。二十四橋明月夜,玉人何處教吹簫”(杜牧《寄揚州韓綽判官》)。這些詩句描寫的雖是尋常景物,但卻惹得多少人為之心旌蕩漾。普通的明月、橋、簫等景物被作者帶上了喜怒哀樂的感情色彩,揚州的城市符號也滲透在它們身上,從另一個側面看出了當時揚州的社會狀況。作為江南水鄉的揚州,“橋”是跨越水陸的一種普通建筑物,自然也成為了揚州最常見的一種景物。沒有一定的物質基礎難有“賞月”這樣的閑情逸致,而這樣一種高級的精神娛樂方式也不斷地在唐代作家的作品中出現,可想而知揚州的富庶和繁榮,試想一下溫飽都不能解決誰會有這樣的雅趣?作為一種樂器,“簫”在揚州的各個角落和作品里隨處可見,但此時的“簫”已經不是一件簡單的樂器了,它成了揚州音樂娛樂發達的象征,從另一個側面也反映出揚州人因富足而產生的及時享樂的思想。在這樣一個和著唐詩的平仄而氣韻生動、富庶繁華的城市里,人民是富足悠閑的,到處是一種“應是維揚風景好”的印象。此時的揚州已不僅僅是一個地理名詞,它已經成為一種記憶、一種情懷深深烙進了文人的心里,所有的普通景物在他們的作品中都被賦予了靈性和情感,恍惚間讓人相信了一切都可以這么美好,揚州自然也就成為了那些文人騷客的理想之地。中唐詩人權德輿的五言長詩《廣陵散》詳細描繪了揚州的地理位置和繁華,通過對當地的普通景物和人民的生活場景進行詳細地描繪,使人們對揚州有了一個全方位的了解:廣陵實佳麗,隋季此為京。八方稱輻湊,五達如砥平。大旆映空色,笳簫發連營。層臺出重霄,金碧摩顥清。交馳流水轂,迥接浮云甍。青樓旭日映,綠野春風晴。[3]中唐詩人姚合在《揚州春詞》中也是通過一些普通生活場面和普通景物來記錄揚州,從另一個角度讓我們了解了揚州的繁華富庶、奢華靡麗及揚州人會享受生活,并為尋找快樂樂此不疲的精神追求:廣陵寒食天,無霧復無煙。暖日凝花柳,春風散管弦。園林多是宅,車馬少于船。莫喚游人住,游人困不眠。當多情善感的文人們來到揚州,注定會陶醉在無邊的風景里,自然也會在隋煬帝游玩揚州時曾到過的古跡前撫今追昔,感慨唏噓,其中最有名的當屬唐代詩人李商隱的《隋宮》:其一:乘興南游不戒嚴,九重誰省諫書函?春風舉國裁宮錦,半作障泥半作帆。其二:紫泉宮殿鎖煙霞,欲取蕪城作帝家。玉璽不緣歸日角,錦帆應是到天涯。于今腐草無螢火,終古垂楊有暮鴉。地下若逢陳后主,豈宜重問后庭花。中唐詩人許渾則通過一首七律《汴河亭》道出了過度的揮霍享受帶來的必然是可悲的下場,其中的船、樓、宮女等普通景物、人物諷刺了隋煬帝當初荒淫無度、窮奢極欲的生活場面:廣陵花盛帝東游,先劈昆侖一派流。百二禁兵辭象闕,三千宮女下龍舟。凝云鼓震星辰動,拂浪旗開日月浮。四海義師歸有道,迷樓還似景陽樓。
(二)風月文化是唐代揚州城市文化意象另一個不可分割的組成部分提到風月文化人們自然聯想到低俗、不登大雅之堂,其實唐代的作品中風月文化只是詩人自身情感和愛意的真摯抒發,其中有的含蓄隱蔽,有的明白直露,而揚州因社會環境、經濟因素等原因所致,涉及到的風月文化篇目眾多。揚州作為經濟商業中心,白天人來人往、熙熙攘攘,熱鬧非凡,到了晚上的夜市照樣是歌舞升平,商貿活動頻繁,一點也不遜于白天。在唐代,夜市成為了揚州人引為自豪的一大民俗景觀。中國古代的城市為防止人們夜間作亂都要實行“宵禁”,每到傍晚人們紛紛往家趕,街上除了執勤和打更的很少見到行人,更談不上什么夜市了。到了唐代,由于經濟的繁榮以及國內外交流的頻繁,住宅區和商業區不再向以前那樣完全分割開來,逐漸聯系在了一起,市場也就日趨擴大,“夜市”自然應運而生。揚州就是這樣一座處處“笙歌徹曉聞”的不夜城。李紳在《宿揚州》中作了描寫:“夜橋燈火連星漢,水郭帆檣近斗牛?!蓖踅ㄔ凇兑箍磽P州市》中這樣描寫揚州的夜市:“夜市千燈照碧云,高樓紅袖客紛紛。如今不似升平日,猶自笙歌徹曉聞?!鳖l繁的商貿活動使揚州的夜市逐漸衍生成了一個燈紅酒綠的風月場所,曾被人們當成了理想的神仙境界。其中的青樓隨處可見,但當時的青樓并非完全是情色場所,這些青樓女子能歌善舞、多才多藝,有的還是充滿藝術氣質的詩人,和當時的文人墨客交往是一種才子佳人式的人性自由的表現,滿足了文人士子對自由戀愛的需求,充滿了人本主義的精神氣質。這樣的寬松自由的環境下自然吸引了很多多情的文人騷客。揚州的踏月玩賞、細樂悠揚、夜夜笙歌吸引了風流皇帝隋煬帝不遠千里從洛陽到揚州遍尋美人,可想而知這是一個怎樣令人傾心的城市?
生活在這種環境中的人們更是懂得如何去享受生活和尋找生活的快樂,唐代揚州每個夜晚都歌舞升平、細樂悠揚、人頭攢動,天天都在過著重大的節日,關于揚州夜市的記載,從高彥休《唐闕史》中的一段描寫可見一斑:唐中書舍人杜牧,少有逸才,下筆成詠。弱冠擢進士第,復捷制科。牧少雋,性疏野放蕩,雖為檢制,而不能自禁。會丞相牛僧孺出鎮揚州,辟節度掌書記。牧供職之外,唯以宴游為事。揚州勝地也,每重城向夕,倡樓之上,常有絳紗燈萬數,輝羅耀列空中。九里三十步街中,珠翠填咽,邈若仙境。牧常出沒馳逐其間,無虛夕。復有卒三十人,易服隨后,潛護之,僧孺之密教也。而牧自謂得計,人不知之。所至成歡,無不會意。如是且數年,及征拜侍御史,僧孺于中堂餞,因戒之曰:“以侍御史氣概達馭,固當自極夷涂。然常慮風情不節,或至尊體乖和?!蹦烈蛑囋?“某幸常自檢守,不至貽尊憂耳?!鄙嫘Χ淮?。即命侍兒,取一小書簏,對牧發之。乃街卒之密報也,凡數十百,悉曰:某夕,杜書記過某家,無恙。某夕,宴某家,亦如之。牧對之大慚,因泣拜致謝,而終身感焉。故僧孺之薨,牧為之志,而極言其美,報所知也。
文中揚州的夜生活是如此的坦然開放和大張旗鼓,就連身為朝廷官員的杜牧,在這樣的聲色場所流連忘返,豪縱放浪。唐代的揚州在城市規模和環境設施上無法與長安等大城市相比,但是長安這樣的風月場所卻多半是在關閉后的坊間(如平康里)進行,根本沒有揚州這樣的坦然和自由。因此可以推測,到揚州來尋歡作樂的達官貴人、王公卿士、富商巨賈、文人騷客一定比比皆是,自然在多情的唐代文人筆下就多了對揚州風情的贊美、艷羨和欣賞,這座令人傾心的城市自然也就頻頻出現在唐朝文學作品的字里行間,受到詩人的青睞。在世界上,也許很少會有哪個城市像揚州這樣,擁有2500年的歷史文化傳統卻生生不息。同樣,也很少會有哪個城市像揚州這樣,曾躍居世界最風光繁華的大都會之列后又迅速跌落低谷而榮辱不驚。唐代文化內涵的精致與完美在揚州這座城市發揮到了一種極致,它以博大寬廣的胸襟海納百川,同時又把自己的文化影響向四面八方輻射。唐代文人不僅見證了揚州的繁榮富庶、奢華靡麗,同時還用自己的作品奠定了揚州繁華富庶、奢華靡麗的城市意象,并且通過自己的作品讓這一意象深入到每個中國人的心中,揚州自然成為了每一個中國人的精神家園,更是唐代文人作品中一份抹不掉的情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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