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科學特征與危害研究論文

時間:2022-09-27 06:2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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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科學特征與危害研究論文

摘要:反科學具有含義的模糊性,成員的龐雜性,本質上的反文化性以及政治性。反科學會對社會和人心造成難以彌補的損害:它摧殘科學本身,傷害文化教育,敗壞社會風氣,助長迷信泛濫。因此,必須設法遏止反科學的蔓延:一要加強科學普及或科學傳播;二要與反科學者展開真誠的對話,必要時進行毫不妥協的斗爭;三要繼承和堅持科學的基本原則,同時對科學修正調整,以適應不斷變化的情勢;四要把愛引入科學;五要虛心接受建設性的批判和非建設性的警示,設法促進兩種文化的匯流和融合。

關鍵詞:反科學反科學的危害遏止反科學

顧名思義,反科學(anti-science)即是“反對”科學、或對科學采取“敵對”態度,或與科學“對立”、“對抗”。反科學或是反對作為一個整體的科學,或是反對科學的某些要素和部分——而這恰恰是科學的最普遍、最核心的要素和最根本、最基礎的部分。齊曼表明,反科學是“對‘科學’的全盤敵意”。從字面上說,這與敵視“法律”、“藝術”甚至“生命”本身沒有什么兩樣?!斑@種態度實質上表明科學的某些普遍特征原則上是令人反感的,在實踐上是不可接受的。這些特征對科學是至關重要的,以致科學在整體上遭到拒斥——通常支持其他一些據稱的整體性系統?!被舳D指出,反科學“力圖否定我們所了解的科學的合法性”,是“否定科學合法性的力量”,也就是“否定常規的科學及其主張的合法性的力量”?!胺纯茖W的目的是質疑科學在整體上的道德權威性?!北疚脑谝呀浻懻摿朔纯茖W的歷史沿革、反科學的內在理由及對其的反駁、反科學出現的外在原因的基礎上,集中論述一下反科學的特征、危害和遏止之道。

反科學的特征之一是反科學含義的模糊性,也就是說,它的反對目標或對象難以準確定位。

這種模糊性是由兩方面的原因引起的:一是科學術語本身的模糊性導致反科學含義的模糊性;二是不同時期、不同流派的反對靶子有別,或者攻擊的要害有異。

反科學反對的科學究竟是指知識體系、探究活動還是社會建制?是意謂純粹科學或基礎研究,還是應用科學或任務取向的科學,或者是R&D,抑或是在不同的時間和地點各種所指的不同混合?是科學世界圖像、科學思想、科學方法、科學思維方式、科學心智框架,還是它們每一個中的部分內涵?加之科學是歷史地發展的,其內涵和外延都處于變化之中,知識和力量以各種程度和方式結合在一起。因此,對于反科學的具體所指,必須秉持具體問題具體分析的態度。正如霍耳頓所說的:反科學一詞可以把太多的十分不同的東西歸并在一起,它們只有一個共同點,即它們往往騷擾或威脅那些自認為是更開明的人。我們必須從迥然不同的雜物中分離出反科學中真正煩人的部分,以便我們能分辨“真”科學(好的、壞的和不置可否的;老的、新的和剛剛出現的)、病態科學(如在歐文•朗繆爾的論文中所描述的那種人,他們認為他們在搞科學,但實際上卻被誤導了)、偽科學(占星術和超常的“科學”)、非常明顯的愚昧和迷信(“金字塔的神力”)、科學主義(過分熱心地把科學模型引入非科學領域,大大夸大了的技治主義者關于科學技術力量的主張,諸如“星球大戰”的計劃)和其他形式。雷斯蒂沃也表明,說科學是我們社會和環境的疾病的根子,這一觀念只有在下述情況下才令人信服:關于“近代科學”或“西方科學”指稱的是社會建制的話。這是重要的,因為“科學”能夠有其他指稱物,包括理想主義的指稱物。由于這種多重指稱,許多科學批評家都經歷了類似于巴枯寧表達的兩難困境:“我此時布講的東西是,在某種程度上,生活反抗科學,或確切地講,反抗科學的政體。不要消滅科學——消滅科學也許是對人類最大的叛逆——而要把它送回它的位置,以至它永遠不能再次離去。”

在這里必須澄清,反科學并不像有人所說的那樣對準的不是科學,而是科學主義。恰恰相反!反科學是對科學的反動和敵意,是對科學的全盤否定或對科學某些根本性質的否定。帕斯莫爾揭示:反科學采取了各種各樣的形式。它指向反對作為一個整體的科學,像布萊克在近代科學早期宣布的那樣:“科學是死亡之樹”。它也指向反對科學的某個方面,例如反對科學的抽象的、分析的理智而支持直覺想象的重要性。此時,反科學者偏愛把自己描繪成反科學主義而不是反科學,即自以為他們僅僅針對把科學的統治擴大到超過恰當的、十分有限的范圍的企圖。在這種情況下,我們不要被反科學者的偏愛蒙蔽,錯誤地把反科學當作反科學主義。拉特利爾的下述看法是成問題的:“反科學的觀點或許與某些圍繞科學實踐的心理狀態、某些由科學支持的意識形態上的辯解——如自稱有科學基礎的進步觀念,特別是技治主義的觀念——正相反對,而不是與科學本身正相反對。”本-戴維把“反科學主義”定義為“對真正的科學的精神氣質的敵意態度”,即認為“科學——至少是今日理解和實踐的科學——是錯誤和痛苦的主要源泉或主要源泉的一部分”。這實際上是“反科學”定義,或者是“‘反科學’主義”定義,而不是“反‘科學主義’”的定義。李約瑟在闡述反科學的含義時,也把反科學與反科學主義混同起來。

至于有人說“英文anti-science一詞不僅沒有明確定義,而且很少使用”,“讓人懷疑1960年代歐美是否真的有一個名為‘反科學’的思潮”。我們前面陳述的歷史事實和基本觀點已使這種說法不攻自破。

反科學的特征之二是反科學成員的龐雜性,其中既有普通大眾,也有學界精英,而且他們意趣多端,政治和價值取向不盡相同,甚至截然對立的政治派別也會心照不宣,在反科學的旗幟下有意或無意地結為“神圣同盟”。關于學界精英的龐雜性,我們先前已多處展現。至于反科學的民眾的龐雜性,既有阿西莫夫看到的簡單的表觀現象:不理解科學如何起作用的公眾,能夠十分容易地成為那些取笑的、沒有知識的笨人的犧牲品,或者成為宣布科學家是今日貪財的武士和軍事工具的犧牲品;也有列維特所揭橥的豐富的隱晦內涵:

與學術形態相比,反科學的大眾形態是一個更加有活力的創造物。這種版本因為它既頑固又多變,能夠在不同的語境中生存或重新創造自己,人們無法預見它的終結。由人文教授清楚表達出來的反科學論點大都可以在另外一個世界的一些普通格言中找到,而這個世界在整體上對任何種類的教授都是漠不關心的。反科學的流行版不但提出了與學術版完全相同的論點,而且它更加簡明和誠懇。它缺乏“理論家”們的巴洛克式的羅嗦,僅僅是更快地、更準確地表達問題的核心。如果這個對比有一些意義,那就被認為是未受過教育的大眾對自己的智力有更大的自信。如果科學的權威性和合法性出現了危機——并且我要提出,這樣一種觀念已經在緩慢地增長——那么它是以科學世界觀與深深地體現在大眾文化中的觀念之間的不協調為中心的。甚至稱它們為“觀念”也是一種錯誤的叫法,因為它們經常沒有得到恰當的表達或者是徹底不清楚的。它們的表現形式有個人愛好、傾向和頑固的習慣。它們的反科學特征也許不在表面上顯露出來,但在一些具體問題和爭論語境中卻變得顯而易見。

反科學的特征之三是反科學本質上的反文化性。這里的反文化性包含兩層意思:一是科學(即使它的萌芽狀態)作為一種異于傳統文化的新興文化,在某些方面往往與傳統文化格格不入,從而受到固守舊傳統的文化保守主義者的排斥和反對;二是一些人群或出于對主流文化的不滿,或在現實文化出現危機之時,把科學當作替罪羊或“從犯”加以反對。前者在近代似乎表現得比較明顯,后者在現代和后現代也許更為突出。趙紅州一言中的:反科學思潮是以反對科學及其應用為其主要特征的反文化思潮。這里所說“科學的應用”,包括科學作為知識在技術上的應用,包括科學作為一種方法在社會研究方面的應用,以及科學作為一種世界觀在意識形態方面的作用。諾沃特尼指出,反科學最突出地呈現出持續的、浪漫主義的、烏托邦的或文學人文的傳統。這個傳統要求回到科學興起之前的思想模式,這種模式被啟蒙運動和浪漫主義之間的意識形態和社會斗爭加劇了,被文學創造的想象力增強和豐富了,從而形成了同具體化為冰冷的、理性的、非人性的科學圖像的對立。整體論的對特殊論的或原子論的,主觀的對客觀的,質的對量的,綜合的對分析的,感情的對理性的,傳統的或反動的對進步的——這一切就是眾所周知的兩分法,用以概括思想風格的差異。這個傳統的最近代表是所謂的反文化的組分,至少是生態運動的某些分支。

反科學的特征之四是反科學的政治性。霍耳頓開門見山點明了反科學的政治性,他說:“反科學是一種有政治野心的運動的有機組成部分”。這表現在,反科學現象絕不僅僅是“正常的”世界觀的不完備的、或愚昧的、或受損害的形式(而許多人認為“正常的”世界觀標志著歷史上我們這個時代的文明)。相反地,更有深度的反-科學家所提供的東西是一種關于世界的清晰表達的、功能性的和有潛力的對立觀點,其中存在著一種對非常不同于常規科學的“科學”的忠誠。那種對立觀點的歷史功能,不下于在廣泛意義上否定(常規)科學的合法性:這種否定擴大到科學的本體倫和認識論主張,而首先是它的經典的、固有的擴張主義野心,即要規定人類進步的意義和方向的野心??傊?,我們在這里看到的是一場古老的、持久的頑固的和難以好轉的戰斗。對于反科學的這種政治意圖,人們切不可掉以輕心。

反科學的危害是相當大的,它會對社會和人心造成難以彌補的損害。美國國家科學基金會的宣言表明,對科學進行攻擊是危險的,因為“這種攻擊動搖了公眾的信心,這種攻擊改變了科研的方向,這種攻擊影響了政府的資助,這種攻擊推翻了推理和證明的標準。”馬斯洛對反科學危害的分析更為鞭辟入里:

使我不安的不只是長于“類推分析”的科學家和他們否定科學中人的價值的危險,以及隨之而來的對一切科學超道德的技術化。同樣的危險是某些批評正統科學的人,他們認為正統科學過于多疑,過于冷漠,過于非人性化,視其對人類價值構成危險,進而全面否定之。他們是“反科學”乃至反理智的。在某些心理治療家和臨床心理學家中,在某些藝術家、某些嚴肅的宗教信徒中,在某些信奉禪宗、道教、存在主義、“經驗主義”一類人中,這的確是一種真正的危險。他們用以取代科學的,往往是純粹的異想天開或狂熱崇拜,不加批判、自我抬高的個人經驗,過分依賴于沖動(常被他們與自發性混淆),主觀隨想和感情用事,不加思考的熱情,以及自我中心和唯我論。這正是危險之所在。在政治領域中,反科學和無價值、超道德、技術化的科學一樣,都會使人類遭受毀滅。我們都應該牢記,納粹和法西斯分子正是膜拜激情和純粹本能,而敵視自由探索的才智和冷靜的理性。

尤其值得注意的是,由政府主動發動而不是由民間自發興起的反科學運動,其威力和攻勢是無比強大和凌厲的,對科學造成的危害往往是毀滅性的。這種在法國大革命時期出現的反科學運動在20世紀頻頻上演。例如,德國納粹的軍國主義和種族主義對科學的瘋狂摧殘,蘇聯基于意識形態對所謂資產階級和唯心主義科學的無情批判和對科學家的殘酷迫害,美國麥卡錫主義的冷戰政策對科學自由的嚴重破壞,中國出于烏托邦幻想和政治意圖在和時期對科學的恣意踐踏和對科學家的致命打擊,都給人留下難以磨滅的痛苦記憶。

反科學到底有那些具體危害呢?

反科學摧殘科學本身。反科學誤導科學政策,破壞科學建制,渙散科學隊伍,削弱科學能力,對科學特別是對基礎研究構成極大的威脅。比如,在法國大革命前后的反科學時期,許多科學家不得不僑居國外,或者逃到外省。革命集團在這一期間所確定的反科學的方針政策,制造了推翻“學者貴族”、“有學問的特權”的氛圍,最終導致取締科學院,迫害學者。法國科學遭受了一場浩劫,11位原科學院院士僑居國外,許多科學家被迫逃離首都,不少學者被捕,其中一些人后來獲釋,另一些人上了斷頭臺和絞刑架。1791年,盡管科學院成功完成了革命政府交給的統一度量衡的任務,但是反學科的情緒和氣焰更加囂張,更加變本加厲。拉瓦錫始終對抗這種反科學的情緒和摧殘科學的政策,最終在1793年被捕,并于翌年被處死。類似地,納粹在二戰前反科學,使德國失去科學中心的地位。由于,中國的科學基本停滯乃至倒退了整整10年。

反科學傷害文化教育。反科學不僅摧殘科學,而且也傷害文化教育事業,尤其對科學教育傷害更大。列維特敏銳地覺察到,美國的科學教育由于受到后現代反科學有力的圍攻,對文化教育產生了惡劣的影響,導致嚴重的消極后果。整個文化自身,盡管沒有什么強烈的意識形態偏好或理論熱情,但卻很難培養出對科學的理解。直言不諱地說,它是一種懶惰的、絕無雄心的文化,頑固抵制關于任何主題的持續的、一貫的思考。此外,文化保守主義強烈地影響著民族情緒,它雖然易于接受技術,卻對科學文化需要的思想框架持堅定的反對態度。更為嚴重的是,盡管大學校園的保守主義大部分被征服了,它所造成的停滯卻繼續產生危害。他尖銳地指出,校園里的反科學使“大學的悠久文化現在已經陷入嚴重的麻煩之中”:

作為大學校園的一種時尚,反科學并不是完全沒有害處的。它沖淡了非科學專業學生本來就很有限的科學經驗。它贏得了一小部分人對其口號的信任和皈依。它在大學校園中散布了相當多的反科學的妄想癥。它已經開始培養一幫自我標榜的“政策專家”,這些人將會導致惡作劇,直到他們受到堅定的反駁之前。以女性主義或者一些相類似的豪邁的政治高尚性為幌子,它還能夠引誘一些聰明但是幼稚的學生離開科學職業?!畈豢稍彽氖?,它與“同一性政治”追隨者的聯合使得它能夠欺騙一部分同學,過高地贊美他們假想的祖先文化的類科學實踐。最嚴重的是,它能夠通過它對教育學理論的影響,從而阻礙和延誤急需的初級和中等科學教育改革。因此,概括地說,大學校園中搗亂的反科學的終結將會解決一些真正的問題,并減少一些使人惱怒的毫無意義的廢話。但是,這些并無助于在一個更大的社會范圍內緩解科學的尷尬處境。

面對這種狀況,勞埃大聲疾呼:這是極其危險的,甚至是滅絕種族的,因為我們的教育對于我們的后代,事實上對我們的種族來說是無法估量的重要。

反科學敗壞社會風氣。西奧查里斯等在談到反科學的反認識論觀念的危害時說,它不僅對科學,而且對社會及其風氣構成潛在的或現實的威脅。第一,知識的破產導致資金的短缺。第二,認識論的犬儒主義和無政府主義引起社會的、政治的以及其他方面的無政府主義和無序狀態。第三,認識論的相對主義、懷疑主義、批判主義和虛無主義造成科學的混亂、困惑和破壞,這必然窒息進步。列維特注意到,反科學將會使權威概念從政治學詞匯中消失,而一個失去應有權威的社會將是一個混沌的社會,也是一個沒有真正民主和自由的社會——這是每一個人都不愿看到的。當代最敏銳的社會批評家之一愛爾施坦說:“一旦人們不再對權威規范和要求抱有信心,那將發生什么事情?我們知道托克維爾的反應:在這個關鍵時刻,我們正快速駛向民主暴政。在這個世界里,我們將困難地接受,任何人——或任何權威——都有合法的權利來限制他人的行動,或者實際上是號召我們的行動?!瓩嗤妥杂刹皇菍α⒌膬煞剑菍\生兄弟。如果我們殺害了其中的一個,我們將失去另一個。關于標準、區分、多重機制、規范、要求和反要求的合法權威,它的一切如今都在遭受攻擊?!绷芯S特還注意到,反科學者會影響和阻礙對社會問題做出正確而健全的判斷和決策:

他們歪曲和剪裁科學的形象,以使之與他們的廣大聽眾的愿望與先入之見相符合。它們更為一個政府的、合法的系統所加強,在處理科學問題的時候,它煩躁、不安并且常常犯錯誤。更嚴重的是,政治家、法官和官僚們的知識缺陷又與那些自命為思想先鋒的人形成共鳴。……所有這些環境因素所導致的結果是一個社會習慣的巨大混合物,它快速地進入文化組織中。當它對社會、政治、經濟和環境問題產生影響的時候,它能潛在地抵抗甚至阻滯科學的判斷。

此外,反科學還會使人養成心理懶惰和做事避重就輕的壞毛?。赫J為艱苦工作,有時是極其艱苦的工作,是一個真正公民以及相伴而來的權威的必備條件,這樣的觀念已經在知識列車的殘骸中消失了,而它構成了當代的政治思想,無論是右翼還是左翼。隱藏的假定是,如果民主平等地分配權利,它必須通過一些未加明確的煉金術手段,來安排才能、洞察力和判斷力被公平地分配。一個必然的結果是這樣一種假定,即學習科學的艱苦工作可以留給科學家,而與科學主張進行爭論或削弱它的權威性,卻仍舊保留在回避這些艱苦工作的更普遍的人口之中。

反科學助長迷信泛濫。反科學的一個立竿見影的惡果是,它直接導致迷信的泛濫——這已經是一個眾目昭彰的事實——因為迷信的天敵科學在人們的心目中消失了或大打折扣。正是在反科學肆虐的氛圍中,小說家(以前是工程師)馮內古特在1974年才敢揚言:“如果政府把它用于科學的錢取出來用于占星術和看手相,我們就會安全得多。過去我曾經認為科學會拯救我們,而且科學確實試圖這樣做。但是我們不能再忍受任何更巨大的爆炸了,不管是為了民主或反對民主。只有在迷信中才有希望。如果你要成為文明的朋友,那么就要成為真理的敵人,熱中于無害的夢囈。我懇求你們相信下述迷信中最可笑的迷信,例如人處于宇宙的中心,是上帝的最宏偉的夢的實現者和阻止者。關于占星術和看手相,它們都是好的,因為它們使人感到生動活潑并且充滿可能性。它們是共產主義的最佳狀態?!?/p>

關于反科學的命運,我們總的看法是:盡管它在歷史上一再出現,但總是以失敗而告終,而且也沒有留下什么值得借鑒的思想遺產和精神財富。原因在于,它只是消極地把科學倒置和顛倒,而沒有積極地提出建設性的綱領或方案來修正和豐富科學。譬如,就浪漫主義的反科學來說,它肯定不會成功,因為人類既不可能返璞歸真到愚昧無知的原始狀態,也不可能倒退到所謂田園詩般的的農業社會,更不可能一覺醒來就進入烏托邦的極樂世界。因此,在文學藝術之外,過度的浪漫風格在很大程度上是不結果實的,而浪漫主義的反科學則純粹是破壞性的。結局正像齊曼所言,雖然偽科學和反科學有時也很興旺,但是結果還是絕大多數人支持科學,科學照樣飛速發展,并繼續產生深遠的影響。這并不是一個矛盾??茖W一直就遭受抨擊。它依然是我們廣闊文化領域的新手。隨著它的擴展和越來越深入,它便遇見了這樣的問題,即它的能力備受懷疑,備受有根據的批評??茖W的主張常常備受高度的質疑。關于特定問題的熱烈爭論并非是疾病的一種征兆:它預示著精神健康和道德力量。

雖說反科學是一種消極的破壞性力量,不過我們還是要看到它在客觀上所起的某些相反相成的作用,從中汲取某種有益的警示。1960年代以來的反科學運動,激發了對有關社會問題的跨學科和多維度研究的極大興趣,越來越多的年輕學者投身或轉行到能源、生態、環境保護、污染治理、人口、脫貧、城市和農村問題等領域,進行技術選擇和政策制定等綜合性研究。這不僅促進了實際問題的解決,而且也推動了一系列交叉學科的建立和發展,諸如人口學、環境毒物學、恢復生態學、技術評估、生命倫理學、資源保護生物學、生態經濟學、科學政策研究、地球生理學等等。另外,誠如拉特利爾所說:

就積極意義而言,反科學運動求助于一種早被科學技術精神遺忘或粗魯地加以反對的價值觀念:交往的價值、聯系甚至交流的價值、直覺和情感的價值、創造性和個性的價值、樸素性和自發性的價值,以及與自身、他人和自然界保持真正可靠而和諧的感情。它強調除了科學承認的客觀知識外,還有其他形式的知識;它更感興趣的是那些與形而上學和智慧相關的思想形式,而不是科學的思想形式;它很容易轉向倫理宗教學科;它尋求產生直覺知識的“狀態”或與實在融為一體的體驗。

這在某種意義上可以彌補科學之不足,也是對科學的警示。最明顯的警示自然是,應該對應用科學和技術轉化進行深刻的反思和必要的監督。在這方面,列維特的一段話特別值得人們留意:“自然科學,目前人類的最高成就,發現自己逐漸遠離社會生活的結構,這讓科學家深感吃驚。這種現象對科學來說是有害的,從長遠來看,對社會也很不利。認識到這一點讓人從內心里感到氣餒,但是如果沒有認識到這一點,甚至連著手開始研究如何應付的過程也是不可能的。”

盡管如此,總的來說,反科學畢竟是一種消極性的思潮和破壞性的運動,必須毫不動搖地予以抵制和反對,消減它的不良影響,遏止它的萌生。在下面,我們不妨議論一下遏止反科學之道。

一要加強科學普及或科學傳播,揭露和消解不實之詞和歪曲宣傳,樹立科學的真實的和完整的形象,增進人們對科學的了解和理解。范伯格注意到,大眾文化的傳播者用聳人聽聞的口吻描述科學,卡通片不時出現“狂熱的科學家”的形象。兒童是這類宣傳的犧牲品,對他們的損害是長期的。如果這樣的情況還沒有發生,那是因為被來自其他方面的有利壓力抵消了,但是這樣的抵消因素并不會總是占優勢。倘若科學家不注意這些虛假的宣傳,那么后果將是令人不快的。齊曼發出號召:“那些贊成反科學態度的論點在很大程度上是傳達錯誤的信息,致人誤解,并且是有害的。然而,它們在整個社會有驚人的影響。我們這些不贊成這種態度的人有責任與之進行戰斗。”西奧查里斯面對風起云涌的反科學,提出一些應該采取的對付措施。首先徹底否定錯誤的和有害的反認識論觀念;其次給出一些諸如客觀性、真理、理性以及科學方法的明確定義;最后審慎而富有成效地實施科學方法。只有這樣,為科學辯護才有說服力。在對科學進行正面宣傳時,必須防止另一種好心辦壞事的傾向,即人為地拔高科學和不切實際地美化科學。盡管我們不同意特拉威克的一些為反科學辯護的觀點,但是他指出的下述做法倒是值得科學的捍衛者警惕和戒除的:

在關于科學觀念的入門性講述中,我們通常是使用由歐洲中世紀基督教教會發展出來的文化形式來講述科學的傳統觀念的,這些文化形式包括一張圣徒(天才人物)的生平表,他們的奇跡(科學發現)以及各種勝地(各個實驗室)。這些充滿崇敬之情的故事經常出現在電影(特別是在“發現”頻道和公共廣播)上。

二要與反科學者展開真誠的對話,必要時進行毫不妥協的斗爭。在反科學的陣營中,除了某些政治和意識形態上的頑固的“基要主義”者、實踐和行動中的狂熱的激情癡迷者之外,多數人還是不了解和不理解科學。因此,科學捍衛者有必要坐下來,與這些反科學者心平氣和地交流和溝通,把科學的真實形象原原本本地介紹給他們,以消除他們的漫畫式的或妖魔化的科學圖像。對于那些一意孤行者,則要毫不留情地在思想上與之斗爭到底,以免謬種流傳,貽誤青年和社會。列維特提出的行動措施的確有些過分,但是并非沒有一點道理:“為了清除執迷不悟,我們首先要清除執迷不悟的人。這是學術話語一直想盡量避免過于直接的那類事情,但是在這里,我們需要非常直截了當地指出來。很多在哲學、政策和科學教育實踐上有權威作用的人物完全不適合他們的位子,盡管有些組織的聲譽成了他們的身份證明。這意味著,斗爭——既為了科學文化知識的廣泛傳播,也為了一個得到提高的教育體系,以便把那些有希望的學生培養成科學家、醫生和工程師——將是漫長的、乏味的、無禮的,并且對許多人都會產生危害。我不妒忌那些將要繼續這場斗爭的人,盡管我希望他們一生一世平安?!?/p>

三要繼承啟蒙時代優秀的價值理念和現代性的合理內核,堅持科學的基本原則,同時與時俱進,及時對科學修正調整、革故鼎新,以適應不斷變化的情勢。我們不同意處于風行之中的海德格爾以及法國后現代主義者德里達、拉康、???、利奧塔的極端主張,因為他們不僅拒絕啟蒙的目標,而且明確否認許多人文主義的前提:人能夠自由地和自動地選擇;他們能夠是理性的和負責任的;普遍的倫理準則能夠被發現;解放的元敘事能夠或應該達到;自由、民主和人權的理想具有真正的可靠性。憑借海德格爾的哲學,他們同樣悲嘆技術的成長。他們堅信,語言是邪惡的偽裝的存在,每一個文本都能夠重構,客觀的科學知識是神話。這不僅意味著跌落到主觀主義,而且絕望地喪失了人類能夠控制未來的信心——一種虛無主義的新形式。要知道,

完全拒斥“現代性”和啟蒙運動的理想的完整集合是十足的蠢行。因為有許多東西我們受惠于我們不能拋棄的東西。我以為,我們需要利用理性時代的大多數理想,但是要使它們適應于當代世界?,F代性的關鍵貢獻還是有意義的,但是它也許只是作為“后-后現代性”或新人文主義的文藝復興。我們需要重構而不是解構人的知識和價值,是修正而不是嘲笑人的潛力。我們需要在悲觀主義占支配地位的地方,重新肯定關于人的有條件的樂觀主義。

科學的一些基本原則會長期成為反科學攻擊和要求取締的對象,但是科學決不能在凌厲的攻勢面前退卻,而應該堅守自己的固有陣地?!肮部茖W的部分職責是在所有這些[反科學的]返祖幻想面前,保持它自己的獨立性以及知識上是自主權,而正是這些東西使得科學思想成為可能??茖W家這樣做的時候,應該盡可能地具有策略,但是他們一定要堅決。”弗羅洛夫也道出了固守科學基本原則的重要意義:“正是作為一個整體、作為特殊的社會建制的科學,決定了它作為達到人類的實際目標的手段的基本價值。因此,這不僅對應用科學來說為真,而且對基礎科學而言也為真。正是作為一個整體的科學(而并非僅僅基礎科學),只有當它直接取向對真理的追求作為它的目標,并接受知識的客觀性是最高價值,而不受給定條件下可以得到的最佳條件——這被說成是應用研究、包括社會學研究的意圖——的引導時,它才能完成它的社會功能。”當然,對科學中的一些不合時宜的理念,也應該審時度勢地予以修正和發展:例如,把整體論和約定論的相關要素注入真理概念,并把美學標準作為評價標準之一;把經典的客觀性理解為主體間性;把理論的經驗證實沖淡為經驗確認;把直覺、臻美等方法部分地納入合理性的范疇;如此等等。在這樣做時,必須慎之又慎。在沒有深刻理解和把握火候的情況下率爾操作,也許是不明智的。在這個問題上,威爾金斯的看法是比較公允的。他針對理性表明:“反對科學的那些人、十分正確地為今日科學的后果心神不安。但是,他們有時甚至過分地達到非理性之點,喪失了對科學和其他人類活動的共同要素的洞察。因為在今日科學中,理性是有局限的和特殊的形式,主要對分析科學而言是恰當的,分析科學把理性與情感的縮減和消除聯系在一起。他們最終把理性看做本質上是消極的,是對精神自由的束縛。這是今日共同的混淆。事實上,綜合的理性可以是創造性和經驗擴展的積極指導,例如在音樂中。我們對問題的解絕不是消滅科學,而是以綜合的形式重建科學,這種科學把人和人的需要作為科學研究內容的一部分包括在內。這樣的科學應該有助于解放精神,而不是約束它?!彼囊褠垡肟茖W,愛科學的探究對象即神秘的大自然,愛科學活動的過程即科學的生活形式,愛科學的結果即理論所揭示的實在架構的精妙和宏偉——這是消弭反科學的治本之道。中國學者任鴻雋說:“我們要人民愛科學,必先使他們知道科學的可愛。要知道科學的可愛,必須經過兩個步驟:一、知道科學是什么,二、由科學與生活的關系上發生出愛的情感來?!币顾麄兠靼祝茖W對于滿足人類愛好智識的欲望是絕對不可少的,對于人類前途的影響方興未艾。N.麥克斯韋指出了一條愛科學的途徑,即以智慧哲學代替知識哲學:

知識哲學不能公平地對待研究的固有的理智價值,以致與它的倫理一致的追求的探究遮掩和暗中破壞了科學和學術的潛在的智力價值。為了充分發展和使內在于科學和學術中的各個方面的理智財富變得可以達到,必不可少的是,要把智慧哲學引入實踐,即以我們共有的努力觀看、理解在世界和我們自己中的值得愛的東西。這對像理論物理學這樣的明顯遠離愛的學科來說也為真。在它的最好的理智結果中,理論物理學使我們對于世界的基本結構或建筑構架共同具有愛。物理學在下述程度上具有固有的理智價值:它能夠使我們觀看、理解和熱愛內在于自然中的這種建筑構架的宏偉。

法拉第就是這樣的科學家,他愛神秘的大自然和科學,就像愛人愛他的遠方所愛者一樣。N.麥克斯韋進而表明:“知識哲學消滅物理學的詩意,不僅僅是因為它容許呆滯的專門化和對繁榮的自負。更為根本的是,因為它要求在下述兩個領域之間保持鴻溝:一方面是與客觀事實和真理有關系的科學和知識的理智領域,另一方面是與像歡樂、恐懼、愛這樣的事物有關系的‘主觀的’經驗、情感和價值領域。其結果,談論物理學對我們的世界共同具有愛的行動變得毫無意義。為了變成宇宙的熱愛者,對于開普勒、法拉第、愛因斯坦和其他人來說,我們需要把對客觀的、非私人的真理和實在與我們自己私人的本能的情感和想象共有的關注匯集起來。智慧哲學的理智標準鼓勵和要求的恰恰是這一點。知識哲學的支持者可能或不可能珍視對‘神秘的自然’的愛:無論在哪種情況下,對他來說,任何這樣的私人態度都與物理學的誠實和成功毫無關系。從智慧哲學的觀點來看,不應該嘗試在私人的和理智的東西之間劃分。物理學的理智誠實價值本身與表達和促進對自然的愛的態度密切地聯系在一起?!?/p>

五要虛心接受建設性的批判和非建設性的警示,設法促進兩種文化的匯流和融合,逐漸消除科學人和人文人的隔閡。在這方面,除了加強科學人和人文人的交流和溝通、重視學校的素質教育、涵養哲人科學家和科學人文家涌現的氛圍之外,著力在科學和人文的接壤地帶開掘,不失為明智之舉。在抵御反科學、促進科學和人文的匯流和融合時,不用說,“賦予科學與其驚人成功相稱的社會權威性以不辜負它自己的雄心,這是很重要的”。但是,科學畢竟在當代是強勢文化部門,它應該更主動、更虛心地面對人文學科和人文人——接納其建設性的批評;即便是非建設性的批評,也要冷靜對待,善于從中汲取有益的警示。更何況,對科學的批判像科學本身一樣古老,它像科學一樣也隨時間的進展發生變化,20世紀后期的科學批判以它的有組織的特征與眾不同,經歷了暴風驟雨的科學不必為此大驚小怪。而且,并非所有批判科學的人原則上都是反科學的,或偏愛石器時代優于現在,或否認化學藥品對生命的重要意義。認識到這一切是很重要的,它可以使科學和科學人“其責己也重以周,其待人也輕以約”。當然,要中肯地批判科學,起碼得對科學有一定程度的了解或理解。不要把無知誤認為真知灼見,更不能以此作為“批評家”自居的資本。否則,所謂的批評只會產生胡言亂語,而不會提出有價值的思想。格羅斯和列維特說得對:“為了就科學進行批判性的思考,人們必須在適當深度的水平上理解它。如果誠實地探討的話,這個任務要求許多時間和勞動。事實上,這最好在人們還年青時開始。”列維特還說:“對科學不理解已經凝聚成對科學的敵視”?!霸斐蛇@種不愉快的狀況的原因是多方面的,并且我懷疑很難清理出明顯的線索。我認為——盡管這樣說顯得很陳舊——一個重要原因是評判標準的消解,這種評判標準認為要真正理解科學,得付出困難和負責的代價。缺少處理這些可怕困難的成功經歷,那么贊同或者非難的判斷權利即便不是徹底喪失,也會受到削弱。”

在有嚴重缺陷的現實社會里,科學也不可能是十全十美的,它隨時有可能被異化或誤用??ㄍ吡欣锾岢龅膯栴}值得人們認真反思:

科學在它的所有專門領域是我們社會中的重大力量;通過它的女仆技術,它成為塑造我們社會的有重要意義的獨特要素??茖W為方便和服務的無限多樣性提供了基礎。我并不贊成,我們拋棄有用的發現,或重新返回含糊的“愉快的舊歲月”。但是,我們必須詢問我們自己,科學發現和技術應用的連續行進對于人類進步而言是否是我們需要的東西。我們已經擁有充裕的商品(它們是否平等地被分配?),可是有豐富的證據表明,遍及世界工業化國家,我們正在經歷普遍化的不適。這強烈地暗示,我們不需要更多的硬件,然而我們應該更人道地利用手頭已有的東西。

遺憾的是,人們現在卻陷入了卡瓦列里所描繪的某種惡性循環:我們越來越頻繁地面對由“解決”先前技術產生的問題而造成的問題,也就是說,科學創造,技術應用,應用造成問題,問題然后又被扔進科學技術解決的箱子?,F在,現代科學機構,包括政府和私人組織中的龐大管理分支,以及實踐的科學家和工程師,都變成具有自己力量的笨拙爬行的巨人,能夠令人贊嘆地解決技術問題,但是卻沒有定向于在廣闊的背景上考慮社會的需要。

怎么辦?我們需要明智且仁愛的新人,也需要智慧的新科學!對于消弭科學異化和遏止反科學而言,這既是治標的當務之急,也是治本的長遠之道。

參考文獻

李醒民(1945~),男,陜西西安人?,F任中國科學院研究生院教授、博士生導師,中國科學院《自然辯證法通訊》雜志社主編。研究方向為科學哲學、科學思想史、科學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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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可以把這種態度延伸一下。諾沃特尼表明,對于大多數讀者來說,科學和反科學似乎是明確分離的現象,在它們之間存在明晰的認識論的和建制的邊界,即依賴于人們關于科學是什么和應該是什么的概念??墒?,現有的定義反科學或使用科學的合理性標準劃界的任何嘗試,都是在沒有闡明科學和反科學的現存關系的情況下重復非理性的指控。二者之間的沖突處于不同的水平。雖然沖突的一部分發生在認識論的水平上,但是另一部分相對地是承載著主張和反主張。從這樣的透視來看,科學和反科學不是兩個分離的實體,而是不穩定的連續體的兩個端點。對于社會學家來說,問題不是多少非理性從反向運動中浮現,而是如何探索它們的社會合理性??茖W及其主張在什么維度被攻擊?當從科學家的反應判斷時,這些攻擊是真實的、察覺到的或是想象的?社會合理性在特殊的社會和經濟研究以及在具體的歷史與境的基礎上提供了群體的世界觀、信念和意識形態的敘述。其由以出發的假定是:人具有可靠的社會理性,以便堅持他們堅持的觀念和信念,并通過集體贊同它們稱它們為知識。從這種透視來看,科學和反科學之間的沖突是關于定義具有普適可靠性的合理性的標準、接著判斷行為和相應地設立社會目標的不同主張。在研究反向運動的合理性時,重要的是要首先揭示科學和反科學之間的對稱性。參見H.Nowotny,scienceandItsCritics:ReflectionsonAnti-Science.H.NowotnyandH.Roseed.,Counter-MovementsintheScience,SociologyoftheSciences,VolumeⅢ,D.ReidelPublishingCompany,1979,pp.1~26.我認為,把反科學作為“非理性”的東西打發掉確實是過于簡單化了,有必要注意探索它的“社會合理性”。但是,認為科學和反科學二者具有“對稱性”,這種文化相對主義的觀點則是十分有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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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我認為反科學運動的真正含義是:確信科學不能作為人類經驗惟一有效的形式。其實這是哲學家多年來一直探索的問題,人類經驗的各種形式,宗教、美學、歷史、哲學以及科學,早已做了許多綜合述評?!眳⒁娎罴s瑟:科學——文化的征象,柯文譯,上海:《世界科學譯刊》,1980年第4期。

田松:唯科學•反科學•偽科學,北京:《自然辯證法研究》,第16卷(2000),第9期,第14~20頁。這位作者也誤以為“反科學思想的對立面并不是科學,而是唯科學”。

列維特:“后現代左翼對科學的敵對態度卻是很有趣的,這不是因為它就‘左翼’說了什么,而是因為它——經常是很不自覺的——就更廣泛的文化所說的內容,其中左翼思想很難說發揮了什么作用。這樣說來,左翼甚至不代表自己的傳統和看法;而毋寧說,它產生了一些廣泛的社會和文化的恐懼,同時用它自己獨特的特別是輕描淡寫的喜劇般的語言進行了裝飾。大學里出現的對科學的仇視顯示了,存在于更廣泛社會文化中的對科學的焦慮和憤恨,在何種程度上將自身嵌入到思想生活之中。大學左派和宗教右翼看起來居于對立的兩極,如價值、興趣和生活方式等。右翼反科學和左翼反科學使用一些相互難以理解的口令和暗號,并且譴責不同的假想的邪惡。”“然而它們還存在更深刻的相似之處。這兩者對哲學上的一元論以及斷然拒絕目的論假定深感失望,而這正是科學無情的、清楚的態度?!薄俺硕猓幕笠砗臀幕乙肀簧羁痰嘏c反精英主義連接在一起?!弊笠韴猿炙臒崆榈钠降戎髁x。右翼傾向于貶損繼承了悠久的啟蒙傳統的精英,這些精英帶著嘲諷的微笑看著宗教的深層假定??茖W家都成為這兩種反精英主義分子憤恨的焦點。其實,右翼同樣推崇一個具有強烈的等級和富豪階層的社會體系。學術左翼不僅維持一個嚴格的強弱次序——在這里一個受寵愛的權威教師階層未受挑戰地享有統治地位——而且經常自吹其理論用語的模糊性和困難性,只有那些具備入會資格的成員才可能掌握。參見列維特:《被困的普羅米修斯》,戴建平譯,南京:南京大學出版社,2003年第1版,第298~300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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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維特:《被困的普羅米修斯》,戴建平譯,南京:南京大學出版社,2003年第1版,第500頁。

列維特有言可以作證:“沒有一個現存的文化能夠真正與科學融洽相處”,“科學——作為一種知識、一種探索世界的方法,并且作為關于這個世界的本體構造的基本觀點——與社會的其他觀念、期望和機構協調得不好,有時是非常不好?!眳⒁娏芯S特:《被困的普羅米修斯》,戴建平譯,南京:南京大學出版社,2003年第1版,第i、490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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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討這個問題是有較大困難的?;舳D說:“如果我們的目的是要過濾出、命名并分析我們稱之為‘反科學運動’中真正危險的部分,我們從文獻中得不到多少幫助。在文獻中沒有關于它的充分的、嚴肅認真的討論,甚至也沒有關于感受到反科學的威脅的現代觀點的討論。我們進入這項研究全都同樣需要更好的理解?!被舳D:《科學與反科學》,范岱年等譯,南昌:江西教育出版社,1999年第1版,第185~186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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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維茨對此有詳盡的論述:自17世紀科學革命以來,科學的工作風格是由自然的“祛魅和非人性”定義的風格。在理解和控制自然的所有選擇中,我們能夠識別一種另類哲學,它向在它的時代占統治地位的官僚化科學(bureaucratizedscence)發起挑戰的、政治上激進的民間科學(folkscience)提供了運載工具。在這種傳統中,明確地把對自然的研究看做是一種社會的、精神的活動,一種對話而不是分析,不存在所謂的“科學中性”或“客觀性”的防護罩。這種哲學傳統可以追溯到遠至古代的中國道家,經過圣阿西西的方濟各,到帕拉切爾蘇斯、威廉•布萊克和1960年代的“反文化”先知。必須承認,他們參與并且形成了關于自然及其與人的關系的某種感知傳統。一是“浪漫地”力圖與事物本身接觸,而不是與迷信書本的描述接觸。另一個是“仁慈”:探索不是為了個人的實現,而是為了全體人和自然的利益。與此相關的是對現存的體制、準則和人事的激進批判。鑒于“經典的”風格逐漸地退化為僵化的形式和枯燥的內容,“浪漫的”風格通過形式的混沌和內容的腐壞更迅速地爆發了。浪漫風格具有它自己的破壞性的矛盾,因此注定失敗。參見J.R.Ravetz,TheMergerofKnowledgewithPower,EssaysinCriticalScience,LodonandNewYork:MansellPublishingLimited,1990,p.319.

李約瑟就是這樣看問題的:“目前,反科學運動正處于進退維谷,因為它很難使人類重返科學以前愚昧無知的幼年時期?!辈贿^,他接著又說:“但對于不斷應用科學知識所帶來的一切,又確實有理由深感不安或滿腔憤怒,并對未來充滿恐懼?!眳⒁娎罴s瑟:科學——文化的征象,柯文譯,上海:《世界科學譯刊》,1980年第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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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維特:《被困的普羅米修斯》,戴建平譯,南京:南京大學出版社,2003年第1版,第221~222頁。作者在所引用的話的前面這樣寫道:“科學別無選擇,只有同這些原始焦慮一起生活。如果科學家認為,因為周圍社會陶醉于科學所贈予的大量物質生活的話,所以這個社會已經建立了反映科學的精神氣質的思想框架,那么科學家就犯了一個錯誤。……在今天的文化中,主要是理想化的自然形象扮演著超人的角色??茖W作為自然的解釋者、保護者和折磨者,其地位是摸棱兩可的,或者是更壞的。不管它的辯護者是多么的雄辯,科學將持續地成為懷疑和憤恨的對象。在一種深層的意義上,它實際上是社會組織的最具侵犯性的一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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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Maxwell,FromKnowledgetoWisdom,ARevolutionintheAimsandMethodsofScience,England,NewYork:BasilBlackwell,1984,pp.6~8.作者在這里還指出,愛因斯坦對于正統的量子力學理論的最終可接受性提出合理的理智反對,都與他對物理學具有的高度的理智的和私人的志向密切相關,即他的反對正是基于智慧哲學的觀點。在愛因斯坦看來,正統的量子理論只能要求“店主和工程師的利益”,它僅僅正確地預言了實驗結果,而無助于向我們揭示“造物主”即宇宙架構的宏偉。對他來說,正統的量子理論的宇宙架構是“不幸的粗制濫造”。

普賴斯說得很有道理:“似乎大家都同意,科學同人文的任何分離都是一件壞事情。這個鴻溝必須消除,必須把科學當作人文或者把人文當作科學看待來消解裂痕?!谌宋暮涂茖W的中間地帶值得進行認真的學術研究,這種研究是引人入勝的,并且可能有用。只有通過艱苦卓絕的勞動,人文學者的傳統思維模式和所有進行探索的技巧手段才能對科學領域的東西產生作用。而且,關于科學,這種學問能告訴我們的比任何一個純粹科學家從其正統研究過程的潛移默化中所能學到的要多,它必然提供目前還處于萌芽階段課題的科學史、科學哲學、科學經濟學和科學社會學的整個學科群?!眳⒁娖召囁梗骸栋捅葌愐詠淼目茖W》,任元彪譯,石家莊:河北科學技術出版社,2002年第1版,第253~254頁。

列維特的論述印證了這一點:“不存在可與科學相匹敵、可以對科學構成挑戰的事物。在那些與科學有關的公眾利益問題上,以及那些需要精確地描畫出事物如何運作的場合,科學是——或者應該是——王牌。這并不否認這樣的可能性,即問題涉及到一些領域,相關的科學知識也許是不完備的,甚至科學界還存在嚴重分歧。但是在這些情況下,大多數相關領域的科學家將會坦率地承認難以把握,并且充分地探索將會使問題變得明朗?!眳⒁娏芯S特:《被困的普羅米修斯》,戴建平譯,南京:南京大學出版社,2003年第1版,第505、504頁。

萊文的下述言論盡管是為反科學辯護的,但是也值得科學的捍衛者思考:“霍耳頓的立場應該提醒我們,對批評科學采取抗拒態度有著漫長而榮耀的歷史,但首先是陰暗而污穢的歷史。我們的工作則是讓大家看到,就與科學論的核心活動的關系而言,波普爾式的批評并不起作用。沒有一個人試圖鎮壓科學,那種假設所有不與自己聯盟的人都是以某種方式褻瀆它的心理必須克服。我所見到的大多數科學論著作都符合下面的情況:正因為其作者對科學很著迷,才決心寫出這種著作來。實際上,科學與文學、科學與文化之間總是相互支持、相互揭示、相互檢驗以及相互交流信息;在我們不斷地對這種復雜關系進行研究的過程中,絕大多數時候我們沒有注意當代的學科斗爭?!眳⒁娙R文:科學論的目標與服務對象,羅斯主編:《科學大戰》,夏侯炳等譯,南昌:江西教育出版社,2002年第1版,第150頁。

韓愈:原毀。

沃爾珀特認為,要理解科學沒有容易的道路,因為沒有關于科學方法的公式。也許最好的、也許惟一的理解科學的途徑是從事科學研究,但是這顯然不是改進公眾理解的選擇。不管怎樣,科學教育應該考慮該科目的非自然本性。不應該把學習科學的方式弄得像學習不規則動詞的變化一樣,靠死記硬背。學習科學中的創造性以及強調心理勇氣和失敗,也許比學習科學本身有價值得多。參見L.Wolpert,TheUnnaturalNatureofScience,London,Boston:FaberandFaber,1992,p.1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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