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學批評的啟蒙話語綜述

時間:2022-02-23 02:27: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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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學批評的啟蒙話語綜述

論文摘要:1990年代以來,啟蒙話語在學界大規?!艾F代性反思”浪潮中備受擠壓,一些學者不得不從學理層面和現實意義上來論述啟蒙的必要性和可能性。文學批評啟蒙話語的實踐有三種指向:重申啟蒙話語的歷史合理性、營造啟蒙的文化語境、構筑新的啟蒙話語體系。這些堅守在呈現出一定意義的同時,也顯露出了啟蒙話語思想資源的薄弱。

論文關鍵詞:啟蒙話語;現代性反思;啟蒙終結論;新啟蒙體系

1990年代以來,在學界大規模“現代性反思”浪潮中,啟蒙從新時期之初知識界的“共識”淪為反思的對象。在其歷史合法性和現實合理性均備受質疑的今天,堅持啟蒙立場不僅需要一種勇氣,還需要學理層面和現實意義上的論證。文學批評領域啟蒙話語的論證主要圍繞三個方面展開:重申啟蒙話語的歷史合理性、營造啟蒙的文化語境、尋求啟蒙的思想資源。這三個方面相輔相成,呈現了文學批評啟蒙話語的存在形態。

一、重申啟蒙話語的歷史合理性

無論是告別啟蒙,還是解構啟蒙,都是認為五四和1980年代的啟蒙文學思潮存在諸多問題。有批評從后殖民立場來質疑1980年代的“國民性批判”理論,認為其受到了西方權力話語的影響;有批評從底層立場和視角出發,認為1980年代的一些啟蒙者持的是一種與主流意識形態同構的精英主義霸權話語;還有批評者將1990年代以來的某些“私人化”、“欲望化”寫作的原由簡單歸結為啟蒙文學對人性的張揚。在新的理論視野和時代語境下,1990年代以來對啟蒙話語的反思呈現出諸多前人不曾意識到的問題,同時也存在著顯而易見的偏頗。

為此,對1980年代啟蒙話語合理性進行重申,就成為堅持啟蒙立場的批評者正本清源的第一步。一些批評者重新論述了1980年代啟蒙話語產生的現實意義,學者徐友漁駁斥了“后學”對啟蒙的否定態度,認為五四時期和1980年代的啟蒙話語并不是如一些后現代批評者認為的是對西方話語的臣屬,而是歷史的必然選擇。李新宇的系列文章中也以知識分子話語為主題,有力地批判了所謂的1980年代知識分子“啟蒙話語霸權”說,論述了啟蒙話語之所以成為1980年代文學和知識分子的必然選擇,是有著歷史和現實意義的。

同樣是“重返80年代”,在一些后現代批評視野中,是“為了告別的反思”,目的在于解構1980年代一些理論話語不言自明的合法性;而在一些啟蒙話語的捍衛者這里,卻是為了重申1980年代啟蒙話語的合法性。在這里,“如何反思80年代”,不僅是一種學術問題,還是一種立場和態度問題。

面對1980年代,啟蒙話語解構者的立足點多為其倚重的理論資源,他們的反思主要是在一種新的理論視野中展開的,較少關注具體的時代語境。如“后殖民”批評認為啟蒙話語是一種“西方化”甚至“殖民化”產物,而一些“新國學”批評則認為1980年代的啟蒙話語對傳統的批判很大程度上帶有激進色彩。這些批評對1980年代啟蒙話語的認識是基于新的理論生發的新的批評視角所致,但這些“后見之明”如果不充分顧及1980年代啟蒙話語產生的具體時代語境,就難免會在“后見”中滲入一些“偏見”。

與此對應,啟蒙話語的捍衛者注重的是1980年代啟蒙話語的現實意義,面對那些解構啟蒙的話語,這些現實意義固然能夠解釋啟蒙在當時的必要性,但還缺乏足夠的理論力量來對抗解構者在理論層面的一些質問和質疑。理論資源的相對薄弱使得他們在咄咄逼人的“反啟蒙”理論話語面前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

在我看來,反思1980年代的啟蒙話語應該同時兼顧現實意義和理論反思兩個方面。1980年的“新啟蒙”之所以遭到如此多的責難,主要是人們將它置入“后現代”、“后殖民”和“新國學”語境中的緣故。實際上,它最應該置入的是1970年代中前期的“反現代”思潮和“蒙昧主義”語境中。談論1980年代是無法離開“”后這個大的時代背景的,任何把1980年代從具體的歷史規定中抽離出來然后加以奚落的做法都是不負責任的。同時,肯定1980年代啟蒙話語的現實意義并不是說明后來者的反思一無是處或者毫無必要。面對1990年代以來的時代語境,1980年代啟蒙話語的一些命題的意義和價值取向是應該做出一些適當的轉換和調整。

因為“意義”從來就是相對于某種特定的話語系統而言的,當一種命題本身所附著的話語系統消逝或者轉變之后,它的某些意義也就相應地失去了存在依據。不同的語境也在置換不同的時代命題,一些在當時具有重大意義的話題和選擇,時過境遷它所針對的問題已經取消,這種話題本身也就無足輕重了。所以對于啟蒙的捍衛者來說,最重要的不是一味強調1980年代啟蒙話語的現實意義,而是如何面對1990年代以來時代語境,來尋找和發展啟蒙話語的時代命題。

二、營造啟蒙的文化語境,堅持啟蒙立場

當下已經“無蒙可啟”,這是“啟蒙終結論”者宣布“終結啟蒙”的重要理由之一。尤其是一些倚重后現論資源的批評者,他們極力將1990年代以來的文化現象納入后現代主義理論框架來闡釋,認為中國已經進入了一個“以消費為主導的,由大眾傳媒支配的,以實用精神為價值取向的,多元文化構成的”“后新時期”,啟蒙話語的權威性已經結束?;谶@樣的認識,他們對文學的“世俗化”走向所蘊涵的犬儒化色彩不僅毫無批判意識,反而積極地為之尋找理論支持。

后現代批評之所以宣布“啟蒙已無必要”,是認為當下中國已經具備了“后現代性”因素,這種因素潛在地解構了啟蒙的文化語境。所以捍衛啟蒙的一個重要策略即是對當下的文化現實進行闡釋,重新營造啟蒙的文化語境。不少批評家對1990年代的文化語境進行了重新闡釋,丁帆就將當前的文學形態概括為“現代性和后現代性同步滲透的文學”,更多學者強調,在現代化進程中,啟蒙的任務不可逾越,只要這一目標還沒有實現,歷史就必須進行補課。持這種“補課觀”的批評者不在少數。

1990年代中期,“新國學”和“后現代”在“重估現代性”的旗幟下對啟蒙主義進行清算時,高遠東就以長文《未完成的現代性——論啟蒙的當代意義并紀念“五四”》做出回應,十余年過去了,這篇文章的意義仍然不減當年。該文回應了“新國學”和“后現代”思潮對于啟蒙主義的質疑,指出了它們內在理路上的同構性,特別對后現代批評做了有力的批判。他指出,后現代反思啟蒙主義有著具體語境,即便是在它產生的西方,也不具有一種普遍意義,這些理論旅行到中國之后,又被加以誤讀。其實在西方被質疑的一些啟蒙命題在中國并非都失去了意義。

后現代文化及其理論的植入不僅在一定程度上消解了啟蒙的文化語境,而且增加了啟蒙的難度。當下啟蒙所處身的文化語境使它面臨的任務更為復雜:首先,它必須延續1980年代未完成的對蒙昧主義和專制主義的批判;其次,它還要面臨后現代主義的挑戰與擠壓,對西方啟蒙歷史上業已出現的問題給予充分警惕;最終它要面臨的問題還是當下中國由于“文化滯差”的畸形現實而出現的新的蒙昧,這才是啟蒙的真正難題。它既不能依靠啟蒙主義的固有思路來解決,也不能在西方反思現代性的理論框架下來解讀,而這些關涉到中國知識分子自身經驗并處于西方學者視域之外的問題,才是我們必須自己面對和解決的。

三、尋求啟蒙的思想資源

尋求批評的價值尺度和思想資源,是啟蒙批評的最終落腳點。思想資源的找尋大致有兩種途徑:一是返回歷史,在歷史中尋覓適合當下的理論資源;二是針對現實的新問題,進行新的體系構造。這兩種理路在當下的啟蒙批評中都有著自己的實踐形態。在這個消解啟蒙的語境中,啟蒙批評的意義無須多說,這里我要重點分析的是它們在返回歷史和體系構造中存在的問題。

先看返回歷史的一路。將啟蒙話語的思想資源追溯到“五四”,是目前堅持啟蒙立場的批評者的一種思路。新時期之初的文學批評曾策略性借用“五四”思想資源將啟蒙話語合法化。新世紀來臨,文學批評又一次重返了“五四”。2004年,丁帆曾明確宣稱“重回‘五四’起跑線”已經成為他近年來為文的“潛在宗旨”,并重申自己的批評立場和價值尺度:“在人類文化發展的任何一個歷史環鏈中都有一個恒定的、超越一切時空的價值標準,這就是以人性與人道主義為底線的人文價值標準?!倍拔膶W批評和研究只有緊扣著五四現代人文精神的母題,才有根本出路”。

重祭“五四”的旗幟,是為了給文學和文學批評重新找到一個價值基點,這就是“人性和人道主義”精神。這種啟蒙立場在2005年出版的《中國當代文學史初稿》中體現得更為集中。在某種程度上,可以將它看做是1980年代之后,文學批評和研究領域對“五四”啟蒙精神的又一次重申。

該書的《緒論》闡述了全書編寫的指導原則、方法和目的。在開頭處,編者就闡明了編寫這本教材的初衷是“想實實在在地去思考一些被許多歷史陰影遮蔽了的問題”,“做一項正本清源的基礎工作”。編者在批評了當前批評界存在的“歷史補缺主義”、“歷史混合主義”、“庸俗技術主義”等“反現代化立場”后,表明了自己的價值評判標準:“為了使歷史‘鏈條’中的各個環節合乎邏輯地銜接起來,必須有一個基本的價值判斷的標準,這就是人、社會和文學的現代化?!羞@些,都是五四啟蒙主義與五四新文化運動的基本精神。’’

在反現代性和消解啟蒙成為時髦的今天,作為一部文學史對現代性尺度的堅持、對五四精神的捍衛、對“人的文學”標準的高揚,這一切都因為難能而可貴,但其中的一些方法和立場還是讓人有些疑問。

以五四為準繩,以人性為底線,《新稿》一方面將“當代文學”理解為“五四啟蒙精神與五四新文學傳統從消解到復歸、文學現代化進程從阻斷到續接的一個文學時段”,另一方面以啟蒙立場對種種反現代、反人性的癥候進行審視。這樣,歷史的“鏈條”~如編者所期望的那樣完整、合乎邏輯。但是當代文學史是否就是一部現代化與反現代化對立統一的歷史呢?在這樣的框架中重新解釋文學史,顯然是將復雜文學現象置于啟蒙立場的準繩上衡量,很可能會遮蔽或誤讀一些作品的意義,對文學史寫作來說,也容易將復雜的文學現象簡單化,從而將復雜的文學史景觀本質化。

同時需要商榷的還有“五四”這個精神旗幟,上述批評之所以能夠水到渠成、左右逢源,是它將五四啟蒙精神作為文化旗幟的緣故,但是五四精神究竟是什么?目前的文學批評在什么意義上接續了五四精神?這一切都被一個“現代化”籠而統之地覆蓋了。實際上,“五四”本身也蘊涵著不同文化精神,由它開始的啟蒙運動沒有能夠繼續下去,除了外在的社會變動之外,與“五四”本身身分復雜和充滿矛盾是有關系的,這一點在后來的批評者的反思中都可以看到?!拔逅摹弊鳛橐粋€新的歷史起點固然有著深遠影響和意義,但如果將它化約為“啟蒙”并成為衡量后來所有時代文學的價值標準,一概用永恒不變的啟蒙立場對不同文學時段加以梳理或評判,顯然有些不太合適,尤其是對于1990年代以來的文學現象。啟蒙固然是文學必不可少的一種精神,但決不可能也不應該是文學的全部。在當下的文學語境中,擔心這種啟蒙批評成為一種新的話語霸權可能有些多余,我想諸位主編如此高調地提出文學批評和研究的啟蒙立場,針對的顯然是當前批評界的一種消解啟蒙、反對現代化的傾向,以此來重申啟蒙立場對于文學批評的必要性。如此看來,這種矯枉過正的姿態不難理解。

回歸“五四”,既是一種話語策略,也是一種無奈之舉,高調的姿態掩飾不住的仍然是啟蒙批評思想資源的匱乏。如何探求新的啟蒙思想資源,并重新激活它在當下語境中的潛在能量,建構當下新啟蒙主義的理論體系,就成為一些致力于啟蒙思想研究的批評者關注的重心。

新世紀開始不久,一場關于“新啟蒙主義”的爭論將啟蒙這個似乎被冷落已久的話題重新置于學術前沿,這場爭論是由張光芒的長文《道德形而上主義與百年中國新文學》引起的。在對中國啟蒙思想的特點和缺陷進行分析之后,張光芒試圖對中國啟蒙資源進行根本上的重構,這就是他提出的以“道德形而上”為核心的“新啟蒙主義”思想體系。

“人”的問題是張光芒構筑新啟蒙體系的立足點。他認為中國的啟蒙本意在于“立人”而不是“救亡”,由此,他將啟蒙的問題鎖定在“立人”方面。圍繞著“人性啟蒙”問題,張光芒從歷史、理論、現實層面上論述了對“新啟蒙主義”的深層需求。歷史地看,近現代和1980年代的啟蒙運動都是“未完成時”;理論上說,1990年代以來,“現代性”反思的諸種學說將啟蒙問題驅逐出理論視域的同時也驅逐了啟蒙的內在價值與永恒意義,導致了啟蒙問題的狹隘化和邊緣化;最后,“新啟蒙主義”是對現實深層需求的回應。他認為當下文化表象背后的真實面目是——愚昧與偏見,啟蒙在今天非但沒有過時,而且是當務之急?!暗赖滦味现髁x”即是張光芒為當下“人性啟蒙”所開出的一劑藥方,也是他給中國屢屢挫敗的啟蒙歷史做出的診斷。在批判了中國啟蒙歷史過于實用化的特點后,他構建了以道德為核心的“形而上啟蒙”,并設計出“人性解放——人性上升——人格完成”的啟蒙“三部曲”。

顯然,“道德形而上主義”是借助文學啟蒙來達到人性啟蒙的最終目的。正如一位評論者所說的那樣,這種觀點雖存在著一定偏激,“但卻抓住了問題的主要癥結所在,具有很強的現實針砭意義”。在這個啟蒙備受嘲諷、反啟蒙的力量甚囂塵上,但是人們卻被一種“傲慢與偏見”裹挾著的當下社會,在這個蔑視道德、“人性最底線”一降再降的時代,在這個崇尚實用主義、以自我為中心的文化語境中,道德的啟蒙有著它不容置疑的現實意義?!暗赖滦味现髁x”將通向人的自由和超越的“人性啟蒙”分為三個層面,將啟蒙的最終完成歸結到“自我啟蒙”和“自我拯救”方面,這種具有實踐性和操作性的啟蒙設想,是有意識將啟蒙與現實中國的文化建設結合起來的一種努力。在他看來,當前中國啟蒙面臨的問題并不是西方的“啟蒙的辯證法”,而是“欲望的辯證法”。在這個情欲泛濫、金錢角逐、精神分裂的時代,我們不僅要面對歷史遺留的由封建土義,至專制主義造就的蒙昧,還要面對欲望化時代一種新的“愚昧與偏見”,道德形而上主義是批評者面對這種歷史和現實的雙重啟蒙任務而提出的一種路徑。

僅就當下啟蒙的實踐層面,張光芒的“道德形而上主義”的“新啟蒙”體系不失為一種“人性啟蒙”的可行性道路,但是這種新啟蒙體系是通過文學途徑來闡釋的,它實際上是在啟蒙問題意識的背景下生發的文學啟蒙問題,這就給它的闡釋和實施帶來了一些糾纏不清的問題。我無意于評判中國啟蒙歷史的功過是非,也無意于探究道德形而上主義究竟能否最終改變啟蒙的困境,在此僅僅在文學范疇內探討張光芒的這種新體系構建存在的一些問題。

從啟蒙的視角來研究文學無疑是一個非常重要的角度,但是我并不同意這樣一種看法,即認為“無論哪一種思想和主義,在當代中國的歷史進程中,在現時代的實踐意義上看來,都具有‘啟蒙’的意義”口。啟蒙作為一個從西方引進的概念,固然在中國的本土實踐中具有自身的文化特征,但同時它還是一個有著特定范疇的概念,如果過分夸大了啟蒙的內涵和外延,也就等于在一定程度上取消了它的意義特征。以挖掘中國本土啟蒙思想的心態來關照百年新文學,張光芒“從撲朔迷離、錯綜復雜的歷史客體深層中發現中國近現代啟蒙文學思潮的原創思想與內在邏輯,許多為傳統性研究輕視甚至遮蔽排拒的歷史現象被納人‘啟蒙文學思潮’范疇,給出新的界定、新的闡釋”,這樣在使得中國啟蒙文學的內在脈絡得以延續、啟蒙文學思潮不斷壯大的同時,卻出現了另一種吊詭一——“豐富復雜的新文學”在他的筆下只剩下兩個字:“啟蒙”。對于本土啟蒙文學思潮的挖掘產生了這樣的閱讀效果,這恐怕是作者始料未及的。

就以他對20世紀“50一70年代文學”“啟蒙”意義的闡述為例。首先,張光芒認為這一階段的文學之所以起到了重大的啟蒙作用,是因為它具備了震撼人心的“道德形而上”力量。這個觀點是大可質疑的。作者認為它“啟蒙”影響大的原因是:存在時間長、受眾大、對人生價值觀影響深遠。這的確是一種實情,但這并非它產生所謂“啟蒙”作用的主要原因。如果沒有50~70年代的特殊語境,這樣的文學是決不會產生如此大的影響的。那些作品之所以在當時會產生批評者描述的那種“啟蒙”效果,既是當時單調貧乏的文化土壤造就的,也是政治意識形態無孔不人教化的結果,如果無視這樣的現實,大談道德對人的凈化和影響,可謂一葉障目。

再者,如果我們還承認“啟蒙”的內涵是將人“從蒙昧中解脫出來”,那么認為“50一70年代”的主流文學蘊涵著道德“啟蒙”色彩并具有“啟蒙”大眾的人生選擇的觀點雖不失新穎但不脫荒謬。這一時期的文學尤其是作者陳述的具有“啟蒙”色彩的文學,無不是在主流意識形態的框架中去闡釋人物的性格和命運,如果說“啟蒙”是讓自己具有自主選擇自己道路的能力,那么我決不認為塑造了這樣的“英雄”的文學作品起到了真正意義上的“啟蒙”作用。批評者棄“啟蒙”的真正本質于不顧而大談“啟蒙”,無異于舍本逐末。

實際上作者自己也意識到了這個問題,在后來的著作中也做了辯解和說明。但他堅持將“道德形而上”作為拯救當前文學和人性的唯一道路,面對“道德是否可以拯救文學”這樣的疑問,得出了“除了道德,還有什么可以拯救文學?”這樣肯定的回答。固然“道德”問題是關乎文學和啟蒙的關鍵問題,但它并不是唯一的、最重要的命題?!皢⒚晌膶W”思潮即便是有著道德實用主義的誤區,但并非重提道德形而上就可以“力挽狂瀾于既倒”。而至于將啟蒙的問題最終落實到“自我啟蒙”和“自我拯救”,并諄諄教導“千萬不要將自我的失落統統歸咎于他人或社會,遷怒于一切外在條件”,顯然是將啟蒙本身應該具有的“批判氣質”弱化了。

筆者認為,當下啟蒙批評的最大問題仍然是啟蒙思想資源的薄弱。如何針對中國目前的現實,在反思啟蒙話語的同時,尋找捍衛和堅持啟蒙的思想資源,是當前啟蒙者面臨的首要問題。西方的人文學者阿倫·布洛克認為,啟蒙運動“沒有最后一幕:如果人類的思想想要解放的話,這是一場世世代代都要重新開始的戰斗”。但是不得不承認,每一個時代的啟蒙者都要面對他們這個時代的問題,而這樣的時代命題也許不能僅僅依靠前人提供的理論資源來全部解決,我們所要做的,是站在前人的肩膀上,重新發現、認識和解決我們這個時代啟蒙所面臨的問題。在這個意義上,上述的尋找和新的理論構建的意義應該得到充分的認識和肯定,尤其是在這個堅持啟蒙立場比放棄它更為艱難的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