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子的齊物論研究論文

時間:2022-10-23 02:51:00

導語:莊子的齊物論研究論文一文來源于網友上傳,不代表本站觀點,若需要原創文章可咨詢客服老師,歡迎參考。

莊子的齊物論研究論文

[摘要]面對戰國百家爭鳴的煩亂形勢,莊子用道家超然的態度對待各個學派的爭辯,莊子乃作《齊物論》,讓世人們重新體會與自然為友的逍遙自適,旨在解開人們心靈的桎梏。莊子主張破除社會議論的絕對性,用自然齊一的態度看待人們的是非爭辯,并以多元化的價值標準評價人世間的是是非非,從而使人們卸下沉重的心理包袱。道家以道為宇宙之總法則,認為人和天地萬物均出于道,均應遵循道,因此,人們最終向自然之道回歸,心靈桎梏得以消除,真正達到逍遙自適的生活境界。

[關鍵詞]莊子齊物論價值標準道

《齊物論》是《莊子》中的代表篇目,與“逍遙游”一并構成莊子哲學思想體系的主體。戰國百家爭鳴,各不相讓,陷于是非之中的人,激于意氣,互相攻擊。莊子主張忘彼此、齊是非、混成毀、一有無,讓光彩含而不露,“乘云氣,騎日月,而游乎四海之外”,追求“真宰”,即超越于萬物是非變化之上的“道”。莊子看到了客觀事物的對立,但出于萬物一體的觀點,他又認為這一切是統一的,而且都在向其對立的一面不斷轉化,因而,又都是沒有區別的,各種各樣的學派和爭論也都是沒有價值的。是與非、正與誤,從事物本于一體的觀點看也是不存在的。

一、對是非爭辯的齊一

莊子認為世界萬物包括人的品性和感情,看起來是千差萬別,歸根結底卻又是齊一的,這就是“齊物”;既然世間萬物是齊一的,那言論歸根結底也應是齊一的,沒有所謂是非和不同,此即“齊論”。因此,“破除社會議論的絕對性”是莊子解開心靈桎梏的方法。

莊子批判在理論思辨的觀念市場中的爭逐,批判那種汲汲營營,擔心受怕,好勝好強的心態處境。莊子說:“大言炎炎,小言詹詹。其寐也魂交,其覺也形開。與接為抅,日以心斗??z者、窖者、密者。小恐惴惴,大恐縵縵。其發若機栝,其司是非之謂也;其殺如秋冬,以言其老洫也;近死之心,莫使復陽也?!保ā洱R物論》)他認為,追求真理至道的人,應該有一種舒適愉悅的心境,因為自然的奧秘本也是如此的逍遙自適,莊子觀念中的“道”就是一個“逍遙自適無目的巧妙的造化安排”,因此體貼了這個最高真理的知識分子就應該在生活中體現一種自在輕松的情懷,但是戰國時代奔走呼號的知識分子、說客們,哪一個不是好強雄辯、勾心斗角損人利己、彼此傷害呢?哪一個人物展現了自得其樂的寧靜舒適無胸懷呢?所以他們從生活情調上就已經悖道遠甚了,所以莊子在生活情調上予以辛辣的諷刺,莊子說:“喜怒哀樂,慮嘆變悊,姚佚啟態,樂出虛,蒸成菌。日夜相代乎前而莫知所其萌。”(《齊物論》)他們欣喜、憤怒、悲哀、歡樂,他們憂思、嘆惋、反復、恐懼,他們躁動輕浮、奢華放縱、情張欲狂、造姿作態,好象樂聲從中空的樂管中發出,又像菌類由地氣蒸騰而成。這種種情態日夜在面前相互對應地更換與替代,卻不知道是怎么萌生的??梢姡诶砟畹膽饒錾虾谋M心神,消亡精力,真是人世間的悲哀,人們口口聲聲以此為追求真理,其實卻正是在遠離真理。莊子不禁發出感慨:“已乎,已乎!旦暮得此,其所由以生乎!”(《齊物論》)因此,莊子就試圖尋求一條解開心靈桎梏的道路,使之展現自得其樂的寧靜舒適的胸懷,“齊論”正體現了這一點,對社會知識的絕對性予以徹底否定。

莊子否定社會議論的絕對性就是否定戰國時代百家爭鳴的所有議論。他對于戰國百家的議論紛紜,雖然都不贊成,但卻不正面反對任何一家的理論,反而是從知識的絕對性問題入手,瓦解所有的社會議論的絕對性。人們都是以自己的知識和經歷為背景,以自己的立場為坐標而作出議論的,因而議論總有一個觀念上已經預設好了的出發點,總有一個特定的發言角度,所以永遠不能無限地擴散這個觀點的適用范圍,當所有的議論都在一定范圍使用時,它們是有效的??上У氖?,人們在辛勤地鉆研出了任何自以為極端寶貴的觀念之后,都是無窮擴散、任意解釋,反而無限地普遍化了自己的觀點,使之趨于僵化。任何的社會議論都不能有適用上的絕對性,如果我們心胸寬廣,沒有任何成見的話,我們都可以相當充分地理解任何觀點的有用性,并進而欣賞這些觀點的智慧形態,當然也同時清楚地知道這些觀點的適用范圍。然而世人心胸多不開朗,有了一點見解就要鉆牛角尖,得了一點經驗,就要無限地推演,于是理論市場中充滿了排斥他人觀點的絕對性意見,有你無我,非要辯個你死我活不可,生命的精彩就被這種心理的糾結給遮蓋了,于是距離自然的逍遙也愈加地遙遠了。所以莊子說:”欲是所非而非其所是,則莫若以明”(《齊物論》),與其喋喋不休于是非曲直,不如以平靜的心情去關照事物的本來面目。

二、價值標準的多元化

“破除社會議論的絕對性”是《齊物論》的主要觀點。這個觀點對于追求逍遙自適境界的意義便在于卸下人類繁重的心理包袱,從而為追求“至人”(內篇《逍遙游》)境界打開心理空間,以自然齊一的胸懷對待觀念的紛紜。由此,莊子在本篇中提出了主體價值標準的“多元”的問題。

莊子說:“疾偏死,鰍然乎哉?木處則惴栗恂懼,猿猴然乎哉?三者孰知正處?民食芻豢,麋鹿食薦,蝍蛆甘帶,鴟鴉耆鼠,四者孰知正味?猨猵狙以為雌,麋與鹿交,與魚游。毛嬙麗姬,人之所美也,魚見之深入,鳥見之高飛,麋鹿見之決驟。四者孰知天下之正色哉?自我觀之,仁義之端,是非之途,樊然淆亂,吾惡能知其辯!”(《齊物論》)不少論者依據上文斷言莊子混淆是非,宣揚相對主義,其實這是一種誤解,因為我們如果從價值論的角度來分析這段話,將會認識到莊子的多元化的價值觀念。正如馬克思所說的:“‘價值’這個普遍的概念是從人們對待滿足他們需要與否的外界物的關系中產生的”,“是人們所利用的并表現了對人的需要的關系的物的屬性”。價值反映的是主體需要與客觀世界之間的一種關系。由于不同的主體具有不同的屬性和需要,他們與客體之間自然就會形成不同的價值關系。因而,人類、泥鰍、猿猴、麋鹿、蜈蚣、貓頭鷹等這些不同的主體與客體世界理應形成不同的價值關系。如果從人的居住、飲食和審美標準去觀察周圍的動物,人類就會”是非之途,樊然淆亂”(《齊物論》),迷惑不解,不知何為“正處”、“正位”和“正色”,不會談論是非曲直。由此可見,莊子在這里提出了主體價值評價標準的多元存在問題。在莊子看來,如果人們僅僅從單一的價值標準(莊子稱之為”自我觀之”)出發觀察和分析問題,就會陷入價值認識的誤區。

莊子說:“道行之而成,物謂之而然。惡乎然?然于然。惡乎不然?不然于不然。惡乎可?可于可。惡乎不可?不可于不可。物固有所然,物固有所可;無物不然,無物不可?!保ā洱R物論》)在莊子看來,任何主體的價值評價標準的存在,就象人類雙腳踏出的萬條道路一樣,是自然形成的,這就如同世間萬物的名稱一樣是約定俗成的。因此,任何主體價值評價標準都具有兩面性:“然”與“不然”,即肯定的一面和否定的一面。如果我們從主體價值評價標準肯定的一面去看待它,任何價值評價標準都是值得肯定的,這就是所謂”物固有所然,物固有所可”。如果我們從主體價值評價標準否定的一面去看待它,任何價值評價標準都是應該推翻的,這是所謂“不然于不然”。

莊子認為任何分析和評價都是個人的一偏之見,都是“分也,有不分也;辯也,也不辯也”(《齊物論》),都是有取有舍,有得有失。世人與其“自貴而相賤”,不如“是不是,然不然”(《齊物論》),以包容的心胸看待不同的個體價值趨向。莊子認為價值標準“方生方死,方死方生;方可方不可,方不可方可”(《齊物論》),他主張“不同同之之謂大”(外篇《天地》),“有萬不同之謂富”,希望人們寬容不同的價值趨向,號召人們“因是因非,因非因是”(《齊物論》)。莊子主張寬容及多元化的價值觀念,要求世人以寬廣的胸襟看待人間的是是非非,這種處世態度有利于發展人的個性,激勵人的積極性和創造性,有益于社會的健康發展。以自然齊一的胸懷對待社會上的知識觀念,才能在心境上達到不為外在情境所煩擾的境界,才可以盡情地追求心靈上的逍遙自適,真正破除社會議論的絕對性。

三、向自然之道的回歸

從理論上來說,莊子在《齊物論》一文中,就是要建立一個對“自然運行原理”本身的超越性的論點,“超越性”的意思就是說那個“道”的原理是難以把握的,是一般社會議論的層次無法掌握的,因為“道”只是一個自然、逍遙、自適、巧妙、無目的的造化安排,人們要善于體會這個“道”,而且只有對于“道”的理解才是人間智慧的極致,因此,一般社會議論之知的絕對性并不存在。

道家以道為其最高哲學范疇,認為道是統括一切的,是天地萬物的本始,是宇宙的總法則。道家確立道論的最主要目的是把道作為所有人事標準,要求人應遵循道,人合于道。人若能合于道,人類社會自然不會違道。道家追求人合于道的前提是:人出于道卻背離了道。天地萬物,均統轄于道,何以惟獨人背離了道?

莊子作為道家之重要代表人物之一,他是如此論道的:“自本自根,未有天地,自古以固存;神鬼神帝,生天生地;在太極之先而不為高,在六極之下而不為深,先天地生而不為久,長于上古而不為老”(內篇《大宗師》)。道論的確立,本身亦即確立了人出于道這一關系。莊子曾明確論述人是出于道的:“道與之貌,天與之形,惡得不謂之人?”(內篇《德充符》)這里的“道”與“天”應是同義的。人出于道,這是人與道的第一層關系,但重要的是人與道的第二層關系人背離了道?!肚f子》中講:“及唐虞始為天下,興治化之流,澆淳散樸,離道以善,險德以行,然后去性而從於心?!保ㄍ馄犊樞浴罚┻@就是講人與道的背離。人出于道,但人往往背離了道。這一矛盾是人和人類社會所有痛苦與罪惡的根源。道家要解決的最主要問題就是人與道的背離,使人合于道。要解決這一矛盾,必須清楚矛盾起于何處,也就是說,道家必先知矛盾關鍵之所在,種種體道方法才能有的放矢。不然,如何能提出解決方法?人與道,首先,矛盾是起于人這一面,自不待言。但人出于道為何卻背離了道?我們可以從道家對人的種種要求及體道方法中來分析,看究竟是什么使人背離了道。

莊子把人背離道的原因直接歸于精神,雖然這在老子那里只是一個推論。《齊物論》中講:“其寐也魂交,其覺也形開。與接為抅,日以心斗。”“魂交”指睡眠時做夢,“形開”指覺醒時感官形體功能開啟,這所描述的正是人的普遍的精神活動,睡眠與覺醒都不停息。這與《德充符》中說惠子“外乎子之神,勞乎子之精”是同樣的意思,說的也是精神馳逐外物這種狀態。精神馳逐于外,勞而不休,這種精神狀態莊子認為是背離道的。與此相反,體道“真人”則是“其寐不夢,其覺無擾”(內篇《大宗師》),這與“魂交”、“形開”正相反,是一種安靜閑適的精神狀態。以上已表達出人背離道的根源在于精神。莊子的“坐忘”也明確反對人的精神活動,“墮肢體,黜聰明,離形去知,同于大通,此謂坐忘”(內篇《大宗師》)。這里雖未有表示精神的概念,但這是針對人的精神而言的?!皦欀w”和“離形”是指消除自我意識,“黜聰明”和“去知”是指擺脫對象意識,也就是忘掉自我和外物,達此“坐忘”境界才能體道。莊子還講過:“今一犯人之形,而曰‘人耳人耳’,夫造化者必以為不祥之人。”(內篇《大宗師》)這也是對人的某種精神現象的反對。此外“造化”指的是道,“人耳人耳”是指人的自我意識,“不祥”就是背離道。莊子在這里所表達的意思是,人的這種刻意于物我之分或對立的自我意識使人背離道,這可以與莊子的齊物思想相對照:“天地與我并生,而萬物與我為一。”(《齊物論》)這是在講不要有明確的自我意識,不是不承認物我之分別,而是不要刻意于物我之分別,應將物我混而為一?!洱R物論》中的“吾喪我”是莊子對自我意識這種精神現象的反對的最典型的體現?!拔釂饰摇保盐易约褐饔^的一切觀念、意見、情緒、感受都予以化解擯棄,讓“自己”不出現,從而進入“道的超越性”之中,讓自我的心靈澄靜下來,齊平地觀賞議論的流動。以上這些都明確地說明莊子認為人背離道的根源在于人之精神。把握住人背離道的根源,才能做到提綱挈領。天地萬物受自然支配,自然有其不易之法則,但人與天地萬物不同,人雖生于自然,但自然并未給人以固定的法則,因為人有精神,人受自己的精神支配。

既然已經找到了問題的癥結所在,那么要使人合于道就必然要從這個“精神”入手。莊子是主張通過什么體道,是否要求去除精神?莊子逍遙思想最典型的表述是:“若夫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氣之辯,以游無窮者,彼且惡乎待哉?”“乘云氣,御飛龍,而游乎四海之外。其神凝,使物不疵癘而年榖熟。”(內篇《逍遙游》)這是體悟大道的表現,“游無窮”、“游乎四海之外”的顯然不是指形體,而是指精神。只有精神可以超脫現實,游于天地、人世之外,形體是不可能的。莊子是主張齊生死的,追求的是精神的逍遙,不是追求形體成仙(追求成仙是后來道教的事)。莊子在《齊物論》中是這樣說的:“故為是舉莛與楹,厲與西施,恢恑憰怪,道通為一。其分也,成也;其成也,毀也。凡物無成與毀,復通為一?!饼R物并不是否認事物的差別,而是在承認差別實存的前提下,在精神上不刻意于差別,于是不生是非、好惡之情。若精神執著于是非、好惡,無疑是給自己戴上沉重的心理枷鎖,人類將無法逍遙而游,而只能是“其寐也魂交,其覺也形開。與接為抅,日以心斗”(《齊物論》),縱觀莊子的思想,齊物之論是為其逍遙以游的目的而發的?!板羞b”、“齊物”都是講精神,而不是別的。此外,《莊子》中講:“純素之道,惟神是守;守而勿失,與神為一;一之精通,合於天倫?!保ㄍ馄犊桃狻罚┻@就更直接清楚地講出惟有精神能體道。

結語

莊子的一生是悲劇的一生,莊子的著作是留給人間的悲劇曲譜。莊子不與統治階級同流合污,深受貧窮與痛苦的長期折磨。他不但能超脫于人世的哀樂之情以外,而且還從自然萬物生生不已的變化中,找到了超越于悲哀之外的自然基礎,甚至他是以同樣的態度對待將要降臨自身的死神。他求得與自然運行機制的合一,在這種合一里,找到心靈的慰藉?!拔粽咔f周夢為胡蝶,栩栩然胡蝶也,自喻適志與!不知周也。俄然覺,則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夢為胡蝶與,胡蝶之夢為周與?周與胡蝶,則必有分矣。此之謂物化?!保ā洱R物論》)然而,在這種自然主義的屈從中,卻蘊涵著既是屬于莊子個人的同時又是屬于我們民族的沖決一切網羅的意志與能量,這在另一名篇《逍遙游》中便可見一斑。

注釋

參見王先謙《莊子集解》北京:中華書局,1986

參見《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9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63

參見《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6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74

參見朱謙之《老子校釋》北京:中華書局新編諸子集成本,1984

參考文獻

[1]馮友蘭:中國哲學史(上冊)上海: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2001年

[2]中國哲學教研室/北京大學哲學系:中國哲學史北京:商務印書館2004年

[3]黃堅:思想門:先秦諸子解讀北京:中國長安出版社2007年6月

[4]王先謙:《莊子集解》北京:中華書局,1986年

[5]朱謙之《老子校釋》北京:中華書局新編諸子集成本,198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