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語生態傳播下城鄉防疫宣傳語研究

導語：話語生態傳播下城鄉防疫宣傳語研究一文來源于網友上傳，不代表本站觀點，若需要原創文章可咨詢客服老師，歡迎參考。

【摘要】標語和喇叭在城鄉防疫宣傳中發揮了舉足輕重的作用，通過對收集的話語樣本進行分析，基本類型分為動員類、警示類和贊頌類，宣傳載體和形式多樣化。采取的話語策略大體分為硬核警告式和柔性勸導式。標語和喇叭在突發公共衛生事件中發揮了重要的線下宣傳作用；“硬核”和“柔性”適應不同語境，體現了語言的戰斗力和治愈力；新媒體和傳統手段融合傳播，線上與線下聯動互補，形成了全民狂歡的語言文化景觀。在話語生態傳播視角下，需要對標語和喇叭的生態發展進行反思：要讓生態話語宣傳入腦入心，切實提高公民的生態文明素養，增強國民語言文明意識，促進傳統與現代的融合發展，推進國家話語生態建構，提高國家治理現代化水平。

【關鍵詞】話語生態傳播；防疫；宣傳語；標語；喇叭

作為國家治理的重要力量，語言不僅能互動交流，傳遞信息，也能動員警示，鼓舞斗志，在抗擊2020年肺炎疫情中，話語傳播起著非常重要的作用。從政府到民間，從城市到農村，從現實到網絡，各種防疫抗疫宣傳成為了這場戰役中不可缺少的一環。而標語和喇叭作為話語的呈現形式，在城鄉防疫抗疫宣傳中顯現出不可替代的重要功能。同時，在新媒體的助力下，這些張貼于城鄉大街小巷的標語和縈繞于鄉鎮村頭的喇叭廣播，也成為了一道特別的語言文化景觀。為了研究此次重大突發公共衛生事件中城鄉防疫政策宣傳在語言文化中的體現，我們選取了城鄉文化宣傳語境中具有歷史傳統特征的宣傳形式標語和喇叭作為調查對象，進行了案例收集。案例主要涉及城鎮鄉村的防疫抗疫宣傳語，包括張貼在公共場合的標語口號和通過口語傳播的喇叭廣播，語料主要來源于微信、抖音、頭條、百度等網絡上對實地發生的標語及喇叭進行編輯的圖片和短視頻，也包括一部分實地調查案例。共收集到標語145條、喇叭廣播視頻300余條，研究小組將其全部轉錄整理成文字，組成研究的話語樣本，從話語修辭、話語傳播及話語生態學視角對其進行分析。

一、話語傳播類型

標語作為傳統的國家宣傳動員的手段，在價值導向、激勵動員、警示教育等方面發揮著重要作用，而標語口號在城鄉公共治理中也發揮著重要功能。同樣，鄉村大喇叭也是政府服務農村、宣傳國家政策的重要工具，是人們獲取知識、掌握信息的重要渠道。近年來，隨著電腦、智能手機的興起和網絡技術的發展以及國家治理模式現代化的轉變，標語的使用在逐漸減少，鄉村“大喇叭”也逐漸閑置，使用頻率越來越低。但我們發現，在此次疫情突發公共衛生事件中，標語和喇叭在城鄉防疫宣傳中發揮了舉足輕重的作用，成為政府應急管理的重要組成部分。通過對收集到的話語樣本的分析，我們總結了這些標語廣播的基本類型。（一）從內容上來看，大體上可以分為動員類、警示類和贊頌類1.動員類動員類的標語和喇叭廣播主要是正面號召動員人們如何防疫抗疫，起到統一思想、凝聚人心、宣傳鼓動的作用。例如：（1）戴口罩勤洗手常通風拒野味（標語）（2）各家各戶注意了，武漢回來莫亂跑，傳染肺炎不得了，村已堵來路已封，為了安全躲家中，少出門來少串寨，出門就把口罩戴，待在家中不出行，新型病毒總會停，家中保持通風好，講究衛生不可少，不聚餐來不辦酒，病毒就能繞身走。（貴州黔東南州方言高音喇叭）2.警示類警示性標語和廣播主要是根據防疫政策中的禁止性行為警示人們不要做違法違規危險行為，或者通過警告，告訴人們如果不遵守會出現的后果。例如：（3）串門就是互相殘殺，聚會就是自尋短見（標語）（4）村民們，注意了，不準磕頭，別成群結隊的繞街嘞，上面醫院查到了就把你隔離起來了。因為這個疾病傳染起來太厲害，你去誰家里，別人看著你去磕頭了人家可能心里不愿意；明天早上起來之后，不要在街上亂跑串門磕頭。凡是串戶磕頭的人，如果發現你了，縣城直接把你隔離起來，送到邯鄲隔離起來！……（河北邯鄲方言村委高音喇叭）3.贊頌類贊頌類的標語口號主要是贊頌各類抗疫英雄，起鼓勵感染作用。例如：（5）共同戰役，向奮戰在前線的英雄們致敬?。苏Z）（6）現在每個村每個小區門口，都有檢測體溫的防疫人員，還有一部分入戶排查的工作人員，如果咱碰到了咱一定要配合人家的工作，……你知道有多少人為了現在這個事連年都沒過，有多少人放棄了年假，有多少人舍棄了自己的家人堅守在一線，這些你都知道嗎？他們沒有孩子呀？他們沒有父母嗎？但是沒有辦法，國家需要他們，他們必須上，在這個非常時期，他們就是戰士，他們都是在保家衛國，……講了多少遍，國家遇到事了，別給添麻煩……（河北邢臺方言村委高音喇叭）（二）從形式上來看，標語和喇叭的宣傳載體和形式也呈現出多樣化的特點標語的載體以紅布橫幅為主，還有警示牌、電子投屏、墻體等，載體雖不同，但都以防疫抗疫為內容，通俗易懂，言簡意賅，朗朗上口，易于傳播。喇叭廣播類的宣傳形式非常豐富，有的是現場口播的，有的是錄播的；有高音喇叭、手持喇叭、車載喇叭、無人機喇叭；高音大喇叭更是用各地方言演繹出了地方特色，帶火了一撥口播“村書記”。他們的宣傳比較接地氣，可以有針對性地結合本村鎮的防疫實際情況進行宣傳警示。此外，還有歌曲、Rap、快板、京劇、豫劇、秦腔等花式錄播宣傳，輪番播放，省時省力。這些帶有一定藝術性的宣傳形式生動活潑，富有感染力，增強了宣傳效果。

二、話語建構策略

“人類的話語活動是在一定時間和空間范圍內，話語主體之間、話語主體與社會環境之間相互作用，通過話語交際、信息交流，形成特定的話語結構和話語主體多樣性，這種社會功能系統叫做話語生態系統?！雹僭诓煌脑捳Z生態系統中，為了實現話語意圖，提高話語效果，話語主體采取的話語策略不盡相同。話語傳播既要考慮表達方式，還要考慮接受語境，為了讓人們意識到防疫抗疫的重要性和緊迫性，在城鄉文明程度差異化語境中，話語發出者在標語和喇叭話語傳播中采取了不同的話語建構策略。從收集到的語料分析，話語策略大體分為兩種：一種是硬核警告式，一種是柔性勸導式。（一）硬核警告式1.硬核標語從話語邏輯上，硬核標語的組合方式分為三類：1）若A則B——陳述句式假設人們有A行為，就會出現B結果。B結果帶有一定夸張意味，且都后果嚴重，死亡，拘捕……由此可以推斷出A行為是不應該的。句式是假設關系的陳述句。例如：（1）今天走親或訪友明天家中剩條狗（2）今天沾一口野味明天地府相會（3）今天到處亂跑明年墳上長草（4）疫情期間還辦酒病毒不走你先走（5）隱瞞癥狀不上報黃泉路上提前到（6）不戴口罩亂聚集家人含淚過頭七（7）返鄉人員不隔離親人不死扒層皮（8）疫情期間不配合派出所里就等你（9）多喝一碗蝙蝠湯火葬場里睡得香（10）拒不配合檢查拘！2）A，若不A，則B——祈使句式+陳述句式先告訴人們應該遵守A行為，如果不遵守A行為，則會出現B結果，同樣B結果帶有一定夸張意味，且后果嚴重。例如：（11）出門戴口罩不戴死翹翹（12）時刻防病毒不防就升天（13）湖北的朋友你別來來了也不歡迎你3）若A，是B——判斷句式如果這個人實施了A行為，那么就判斷他具有B性質，且B性質具貶義色彩。（14）發燒不說的人，都是潛伏在人民群眾中的階級敵人（15）一起打麻將的，是亡命之徒（16）湖北回來不報告的人，都是定時炸彈2.硬核喇叭廣播硬核喇叭廣播的語料多為鄉村村支書的即興高音喇叭口播，例如：（17）凡是這個拜節的，你通知到，不要叫他回來，不要聚團，……你如果把病毒帶回來，你就是罪人（河北方言高音喇叭）（18）喂，各位老鄉注意一下，讓恁在家里待著，恁就待不住，再三的強調，恁扯淡得很哪，恁長得可是好看了，恁長得可是苗條了，恁是個人不是，叫大家去瞧恁那個鱉樣了！恁吁氣啥了吁氣，恁可高貴了不是，你死皮不要臉！/你自己對自己不負責任，我就讓你去24小時值班，在恁家待著能把你憋死，你就待不??！如果是明天，我去街里頭轉，你再三五成群，再給我聚堆，我對你不客氣?。ê幽戏窖愿咭衾龋├?7）使用了命令式的祈使句式和若A是B式判斷句式。例（18）村支書使用河南方言進行即興口播，其中包含了大量粗俗詈語：扯淡、不是人、死皮不要臉、鱉樣等，使用反語式諷刺，運用“若A則B式”祈使句進行警告?？梢?，從表達形式上，硬核標語句式對稱，容易理解，簡短好記，硬核廣播口語化較強，方言運用較為普遍，句式靈活，篇幅較長；兩者多采用命令式祈使句式，簡單粗暴，直白樸實，但話語邏輯不夠嚴謹，話語表達不文明，話語交流欠缺禮貌性。這種話語方式適應農村文化語境，土味硬核，話糙理不糙，切中要害，直戳人心，的確能夠快速起到警告威懾的作用。（二）柔性勸導式1.柔性勸導式標語這類標語口號比較注重話語修辭的運用，表達比較委婉，語氣柔和，常使用修辭手法實現生動形象、活潑幽默的效果。從這類防疫標語語料中，我們分析到了幾乎所有常用的修辭手法，從中也可以窺見民眾的語言創造力。例如：（1）同甘共苦同舟共濟構筑防控疫情鋼鐵長城（比喻）（2）不戴口罩病毒狂笑（擬人）（3）寧把腦袋睡扁絕不外出冒險（夸張）（4）不戴口罩你試試，試試就逝世（頂真）（5）省小錢不戴口罩，花大錢臥床治?。▽Ρ燃鎸ε迹?）戴口罩戴口罩戴口罩（反復）（7）重科學聽官宣不信謠不傳謠（排比）（8）現在請吃飯的都是鴻門宴（借代）（9）健康防護千萬條，佩戴口罩第一條（仿句）（10）肺炎特效藥，請堅持服用“不準出去丸”（仿詞）（11）人生在獨處中升華，寂寞是一種美麗（引用）（12）一定要出門嗎？想好哦！一天只有一次機會?。ㄔO問）（13）出門不帶口罩，等于在病毒里裸奔（使用流行語）（15）“沙楞滴！”把口罩戴上！別鬧嗷?。。。ɑ梅窖栽~）（16）杰倫說聽媽媽的話，把口罩戴好（化用歌詞）（17）《自由》為人進出的門緊縮著；想死的門敞開著。有個病毒在外高喊著：“出來玩吧，給你自由！”但我深深地知道——出去了，就死定了。人的生命只有一次，算球了，再關十幾天就自由了?。ㄐ^物業宣）（篇章仿擬）2.柔性勸導式喇叭這類喇叭廣播文本有口語化的，有書面語化的，在一段話中，往往兼用幾種修辭手法，句式組合更靈活，文本生動形象，幽默風趣，富有感染力。例如：（18）只要還有一粒米，堅決不往人群擠。/只要還有一滴油，超市商場不露頭。/只要還有一棵蔥，不往菜市場里沖。/只要還有一口氣，就在家中守陣地。/我在家我驕傲，我給祖國省口罩。（街頭小喇叭廣播）（19）不管你的車牌是ABCDEFG，還是HEJKLMN，不管你開的是奔馳寶馬帕薩特，還是捷達拉達馬自達，都在家好好待著，別出去瞎逛，別出去顯擺……（河南方言村委大喇叭）（20）奶奶們曬太陽啊，三姊妹呀來相會，團聚團聚開小會，看這兒飛機，不害怕，我不是妖怪，我是天上的小仙女，專門下凡來關心你，肺炎期間不要往人多的地方擠，乖乖呆家里，肺炎就不會找上你，……你懂了就揮揮手我們就是好朋友，呃，快點回家了哈，肺炎沒得了我們再出來耍，太陽出來喜洋洋，奶奶穿件花衣裳，哎呀，你真棒！不要出來了哈，給你拜年嘍，祝你長命百歲一輩子，奧利給！（四川瀘縣無人機喇叭）例（18）是書面語語體，是防疫宣傳語中傳播范圍較廣的文本，使用句式排比和對偶兼用，幽默生動，順口好記；例（19）是村支書即興方言口播，使用對偶和借代連用，充滿了詼諧氣質；例（20）是借助無人機擴音器實現定位廣播的范例，話語表達者運用四川方言，嫻熟運用押韻、對偶等修辭手法，化用流行語，運用商量式語氣，使用尊稱敬語，注重話語禮貌性，有效拉近與接受者的心理距離，易于對方接受勸導。

三、話語傳播價值

（一）人民群眾是語言的創造者，“硬核”和“柔性”適應不同語境，體現了語言的戰斗力和治愈力說要“依靠人民群眾，打贏疫情阻擊戰”，我們從標語和喇叭中，看到了人民群眾在這場沒有硝煙的戰斗中激發出的旺盛的語言創造力，這些防疫抗疫宣傳語是“語言來自于生活”的最好注解。為了達到防疫宣傳目的，面向不同語境，標語口號和喇叭廣播的話語策略有剛有柔，分層施策。硬核標語和廣播雖然有點粗俗，不近人情，不合邏輯，但防疫之初，小城鎮和鄉村防疫意識相對比較淡薄，農村老年人通過互聯網接受信息相對滯后，拜年團聚的傳統習俗不易打破，為了讓人們快速意識到防疫抗疫的緊迫性和重要性，采取相對簡單粗暴的話語方式，是適合鄉村語境且能有效起到威懾警示效果的。如果說硬核式話語是“土味接地氣，話糙理不糙”的話，柔性式話語則采用藝術化的手法委婉表達，文辭優雅，更能貼近人心，達到春風化雨、潤物細無聲的目的。在文明程度相對較高的城鎮，這種話語方式更為普遍。我們從不同的話語方式中，也看到了語言既具有號召力和戰斗力，也具有凝聚力和撫慰人心的治愈力。話語方式是否恰當與語境有關。不同文化場景中，話語主體有一定的思維慣性，話語方式也存在表達慣性，而話語接受者的審美水平也會因語境不同而有所差異。把鄉村的“野蠻”標語和喇叭廣播放到網絡上進行傳播，供文明化程度較高的城市人評判，是無法實現公平解讀的。只有提高社會文明整體水平，讓文明和法治在場，粗鄙野蠻的符號才有不再出場的必要。（二）作為國家應急管理的一部分，標語和喇叭在突發公共衛生事件中發揮了重要的線下宣傳作用標語口號、手持小喇叭、高音喇叭都是帶有歷史印記的傳統宣傳手段?！皹苏Z治國”是具有中國特色的國家治理模式，標語口號是歷史的濃縮，也是歷史的見證者，在國家政策宣傳中，遍布于城鄉大街小巷的紅色標語總不會缺席，將其簡單好記、重復渲染的功能發揮到了極致；而鄉鎮的高音喇叭，從一開始就是國家政權建設的一部分，借助喇叭，政府將國家意志傳遞到了最偏遠的鄉村，并利用其受眾面廣、沒有文字障礙等優勢，完成了最廣泛的社會動員。因此，標語和喇叭都是國家權力機構進行話語宣傳的有力工具，是透視中國社會政治文化的重要窗口。隨著科技的發展，電視、電腦、智能手機的普及，政府宣傳手段越來越現代化，人們獲取信息的渠道越來越多元化，標語治國和喇叭宣傳日漸式微，一般情況下，它們更像一種儀式和符號，人們會注意它，但不會真正在意它。當然，這并不代表國家權力弱化，“當人們因事與國家‘打交道’的時候，還是依舊能夠感受到國家權力的‘強存在’”。②當肺炎疫情這場突發公共衛生事件發生的時候，國家權力的強存在立即顯現，標語和喇叭這樣的傳統宣傳手段不僅沒有退場，反而凸顯了重要性，成為了國家應急管理的重要組成部分，其宣傳功能被迅速調動和激發，仿佛一夜之間，紅色標語遍布城鄉的大街小巷，各式各樣的喇叭廣播迅速變成了街巷村頭重復播放的旋律；同時，由于疫情期間，正值春節返鄉高峰，大量外出務工人員返回家鄉，“宅”成為了人們的生活方式，這也使得標語和喇叭對特定人群的有效傳播成為可能。與微信、抖音、頭條等線上宣傳不同的是，標語和廣播可以不依賴網絡，是人們生活中可觸可感的更為鮮活的語言現象，是與人們現實生活更為貼近的表達，是語言在場的體現，因此它們實現了重要的線下宣傳功能。（三）新媒體和傳統手段融合傳播，線上與線下聯動互補，形成了全民狂歡的語言文化景觀作為傳統的線下宣傳工具，標語和喇叭本來只服務于一方百姓，沒想到通過互聯網新媒體的傳播，成了炙手可熱的“網紅”。借助微信、快手、抖音、頭條、百度、嗶哩嗶哩等網絡大咖的線上助推，本來局限于某個城鎮的標語或某個村支書的即興口播，瞬間燃遍了網絡，讓全國乃至全世界的網民一起欣賞到了這部防疫抗疫語言大片，網民們通過點贊轉發評論，介入到語言再創作和再傳播中去，形成了一道特殊的語言文化景觀。之所以出現這種現象，是因為在科技日益發達的時代，標語和喇叭已經遠離了大部分人的視線，這種“過時”的傳統宣傳方式對新新人類反而具有一定的新鮮感和吸引力，而對于文明程度相對較高的市民來說，硬核警告式話語是人們不太熟悉的陌生化表達方式，類似“出門打斷腿，還嘴打掉牙”這樣的粗暴直白的話語，成為網民們或贊美、或批判、或反思的對象，無意間形成了一場網絡語言狂歡。某個街道的標語上了熱搜，村支書成了直播紅人……標語和喇叭的意外走紅，增加了話語表達者表達的欲望，激發了大家的語言創造力。同時，線下的語言產品通過線上傳播，變相地擴大了宣傳范圍，提高了防疫宣傳的效果?？梢哉f，標語和喇叭通過線上與線下聯動互補，產生了意想不到的“反哺”作用，成為傳統宣傳和新媒體融合傳播的范例。

四、話語生態傳播反思

語言生態學認為，話語與話語所產生的語境是連貫的整體，兩者處于相互作用、和諧共生的關系中，語言生態學要研究“任何特定語言和環境之間的相互作用關系”。③話語生態講究話語表達與周圍環境的和諧相處、平衡發展，環境會制約語言的發展，語言也會反映環境的變遷。這里的環境既指自然生態環境，也指社會文化環境。防疫宣傳語是在特定的語境中產生的，反映著人與生態環境的關系以及人與社會文化的關系；把這些標語和喇叭的話語傳播放在生態文化語境中考察，有很多值得反思的地方。（一）讓生態話語宣傳入腦入心，切實提高公民的生態文明素養黨的十八大以來，黨中央把生態文明建設納入中國特色社會主義事業總體布局，提出了“人與自然是生命共同體”“生態興則文明興，生態衰則文明衰”的重大論斷，“尊重自然、順應自然、保護自然”的話語倡導成為全社會的共識。但此次肺炎疫情暴露出生態治理的短板和漏洞，因人們肆意捕殺野生動物，亂食野味，繼SARS之后，病毒再次襲擊人類，肺炎疫情的暴發又一次給人類敲響了警鐘。在防疫宣傳中，環境刺激語言，語言發出撥亂反正的信號，“偷吃野味，病床C位”“珍愛生命、遠離野味”“拒絕野味，從我做起”“保護動物，就是保護我們自己”“蝙蝠：如果人類不聽話，這不是最后的報復”等話語無疑會對人們的心理產生沖擊，并引發人們對人與自然的關系的深刻思考，進而對人們的行為產生正面的影響，并最終落實到保護動物、保護生態環境上來。語言創造意義，語言使用者的話語態度以及生態話語觀決定了話語形態，④疫情過后，如何讓“吃了穿山甲，長生不老”之類的反生態話語不再死灰復燃，如何將保護生態文明的話語入腦入心，如何讓生態文明素養成為公眾基本素質，需要在話語建構、話語傳播以及法制宣傳上建立長效機制。（二）注意話語表達的合法性和文明性，增強國民語言文明意識黨的報告中，提出了要全面建設小康社會，滿足人民經濟、政治、文化、社會、生態等方面日益增長的需要，更好推動人的全面發展、社會全面進步。語言是社會發展進步的一面鏡子，標語口號和喇叭廣播作為話語宣傳的手段，也反映著話語主體的思想情感、態度立場，反映著社會的文明法治?！耙话闱闆r下，話語信息真實、公正、文明的，受到社會鼓勵；反之，則會受到社會輿論的批評甚至譴責?！雹荽舜畏酪咝麄髡Z中，硬核警告式話語盡管能快速起到威懾效果，但在網上引起了一定爭議和批判，就在于話語表達中滲透著強勢色彩，充斥著懲罰、強權、暴力，把自己放在高于聽話者的權勢地位，簡單粗暴，語氣強硬，激發了人們的恐懼情緒，忽略了情緒疏導和心理安慰，不利于受眾的情感認同和話語接受。面對如何對待疫情重災區的“武漢人”“湖北人”，亦或是更廣泛意義上的“中國人”，有些宣傳語公然表達出了自私冷漠排擠的態度，缺乏寬容理解和人文關懷，這顯然是有悖“人類命運共同體”的社會文化語境的。文明的基本意義在于，人具備了人性就有了道德意識和共同體意識，面對疫情，沒有局外人，互助互利共享共情是人類文明的必然選擇。從社會文明進步的角度來看，這些恰恰反映了我們的公民素質、社會觀念和文明水平尚需提高。話語表達要適應新時代社會文明的發展變化，如何遏制粗俗話語的野蠻生長或階段性倒退，提高話語表達的合法性和文明性，減少語言暴力和語言偏見；如何提高人們對優秀語言文化產品的創造和審美能力，增強國民語言文明意識，提升國民語言文化素養，是一個值得廣泛探討的問題。（三）促進傳統與現代的融合發展，推進國家話語生態建構，提高國家治理現代化水平作為國家應急管理的一部分，標語和喇叭在防疫宣傳中發揮了重大作用。有學者認為標語作為一種治理手段已不適應現代治理的發展趨勢，應當在轉變治理理念的基礎上減少標語的使用，使之逐漸退出歷史舞臺。⑥判斷標語和喇叭是否應最終退出歷史舞臺還為時尚早，在國家治理現代化的背景下，在傳播媒介不斷融合變革的趨勢下，標語和喇叭作為傳統的宣傳手段，該如何實現與時俱進持續發展呢？1.要推動標語和喇叭與新技術接軌，加強傳統宣傳與新媒體傳播的有效融合。隨著傳播媒介的不斷變革，標語口號經歷了從報紙、廣播、電視到互聯網的傳播歷程，話語傳播的空間也進一步延展擴大，“標語口號也逐步呈現主體多元化、形式虛擬化和表達豐富化等變革升級趨向”，“要善用新興發展的媒介技術，從媒介融合的角度制定標語口號的傳播策略”；⑦而鄉村高音喇叭可以通過技術改造，統籌利用現有廣播電視資源，建設形成中央、省、市、縣、鄉、村統一協調、上下貫通、可管可控、綜合覆蓋的全國應急廣播體系，利用農村大喇叭的微信平臺等實現平臺移動化、內容碎片化、服務雙向化，提升農村廣播價值。⑧從收集的防疫宣傳語料中，我們也看到了這一現代化廣播系統在鄉村中得到了應用。這也是提高鄉村文化治理能力、實現鄉村振興的重要途徑。2.要系統推進國家話語生態建構，加強公民文化素質教育。標語和喇叭是國家話語的一部分，通過各種媒介傳播輸出到更廣泛的地域，對塑造中國國際文化形象具有一定影響力。在國家治理現代化背景下，國家政府的角色要實現由管控者向治理者的轉變，在話語體系建構上就要從原來的官本位話語轉變為人本位話語，在標語和廣播中建構更加生動多元、平等協商、文明法治的話語體系；要重視公民語言文化素養教育，“應更新語言、新聞、傳播等信息類工具的教育理念，重視國家話語、國家修辭在國民教育體系中的地位；不斷提升公共話語素質，特別是加強國家修辭能力的培養，注重對各級官員、各級媒體和國民修辭素養及應用技能的提升；加強國家話語秩序建設，將國民公共話語權利納入國家話語體系”。⑨語言是助力國家治理的重要力量，防疫宣傳語就是一面鏡子，將社會語言文化真實地展現出來。疫情終會結束，反思更具意義。如何實現標語和喇叭等話語形式的可持續發展，構建政府與民眾之間的有效對話與溝通機構，如何運用語言倡導文明法治，在話語建構中融入中國傳統文化的精髓；如何創新中國特色的生態話語體系，體現中國特色的國家理念和文化價值，推進國家治理現代化進程；如何讓“山川異域，風月同天”“豈曰無衣，與子同裳”這樣的傳統語言文字在中國大地發揚光大，都是值得繼續探討研究的課題。

作者:鄭燕芳 單位:南京傳媒學院